“李甲新,卷子上同類型的題目我前幾日才在課上講過,還布置了課業,你為何不是一字不答,就是胡言亂語?你的課業又是如何完成的?”
李甲新冷汗淋漓,不知該如何回答。雖然對族學不忿,但他又不是真蠢,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當著狀元和鄉君的麵不敬。
秋華年沒有看李甲新,他抬頭掃視了一圈烏泱泱的人群,又看了一遍站在最前方的學生們,朗聲說道。
“學習是為了明理、
啟智,是為了學會有用的技能。隻有先學會立身的本事,才能走向更遠的地方。”
“如果你懂得種地的知識,你就能種出豐產的莊稼;如果你會記賬算數,你就能管好一處產業;如果你可以畫圖識路,你就能走南闖北……我花錢設立族學,是希望給村裡的孩子們更多出路,也希望他們學有所成後,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在我看來,一個讀書人如果隻會背些經史文章,寫些詰屈聱牙的句子,卻不懂民生經濟,不懂糧從何處產,錢從何處來,那他還是儘早放棄科舉做官,彆禍害人了好。”
在杜家村,秋華年的話可以算是金科玉律,沒有人敢當麵反駁齊黍鄉君,他說出口的,就是族學不可動搖的規矩。
村裡因為杜雲瑟高中狀元而浮躁起來的人心,在這番話後平靜了下來。
那些想投機取巧的彆有用心之人,如同被當麵潑了一盆涼水。
杜雲瑟目不轉睛地看著秋華年,眼神無比專注,眸子裡帶著笑意,像是在看自己的另一半靈魂。
秋華年說完後回頭,恰好和杜雲瑟對視。
他愣了半秒,揚頭一笑,“狀元郎可有什麼要說的?”
杜雲瑟上前半步,簡單一個動作,讓所有人的心都多跳了一下。
“齊黍鄉君所言,一字一詞皆為我心中所想。望杜家村族學之學子皆能以此為勉,不負我們二人的期待,未來走向不同的地方,讓自己生存的土地變得更好。”
“啪啪啪!”秋華年在旁邊快速鼓起了掌。
其他人不明白此舉動的意義,但既然鄉君做了,也都跟著做了。
一時間族學院落內外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杜雲瑟眼中閃過一抹無奈,背過人處,輕輕刮了刮秋華年的鼻尖。
杜家村族學第一場正式考試在杜雲瑟和秋華年的共同主持下結束了,得到好成績和獎勵的孩子們無比興奮,稍差一些的孩子們也大多乾勁滿滿,誓要三個月後也拿到布料獎勵,給自己或家人縫漂亮衣服。
秋華年在族學誠懇地說出了肺腑之言,有的人恍然明悟,立下誌向,也有的人仍如對牛彈琴般耳目閉塞。
李甲新回家後大鬨了一場,第二天一早就和家裡人一起回縣城去了,連辭學和謝師都沒有。
顯然在他們心中,還是專心學科舉的八股文章最重要。
秋華年從雲康口中聽見這個消息,沒有太意外,繼續與胡秋燕聊做衣服的事。
雲康掙的這一丈半的大紅羽紗,胡秋燕打算給雲康縫一件罩衣,再給自己縫一條裙子,下次族學休沐時帶著雲康好好串一圈親戚。
雲康走後,春生悄悄摸了過來,踟躕著有話對秋華年說。
“春生怎麼了,剛剛不是和雲康玩得很開心嗎?”
春生坐在秋華年腳邊的小凳子上,撐著下巴,“剛剛雲康給我說了李甲新的事,他說其實考試前一天傍晚李甲新找過他,但他沒有提醒李甲新兄長和華哥哥都特彆看重雜學。”
“雲康說,哪怕他提醒了,李甲新也不會真心改正對雜學的看法,隻會投機取巧抱佛腳,考一個看得過去的成績,這樣他就能繼續混在族學裡了。”
“所以雲康索性什麼都沒說,讓他在考試時栽個大跟頭,沒臉留著主動跑了。”
秋華年有些詫異地挑了下眉,沒想到雲康小小年紀心裡已經有此成算,頗有幾分腹黑的味道。
“春生不喜歡雲康的做法嗎?”
春生連連搖頭,“沒有,我覺得雲康做得對,不真心學習的人不許來族學騙錢花!”
“我隻是覺得雲康突然這麼厲害,而我卻……”春生握緊拳頭,下定了決心,“華哥哥,等我們到了京城,你和兄長能幫我請一位武學師父嗎?我想學武藝!”
春生念叨學武藝好幾次了,但之前都是三分鐘熱度,秋華年沒放在心上。
這一次,秋華年從他眼中看到了堅定和決心,雲康的成長刺激了春生,讓春生意識到自己也該選一條路開始拚搏了。
“好,等到了京城我們幫你尋一位好師父。”
秋華年不會阻止孩子們尋找自己的路,他希望春生能平安健康,更希望他不虛此生。
練武的師父該去哪裡找呢?要不要回頭問問十六?行倒是行,但絕對不能是暗衛的路子,春生這個年齡以強身健體為主就好了。
……
幾日時間裡祭完了祖,見過了老朋友,整頓好了族學,一個月的休假過了一半多,秋華年一家也該踏上返程之路了。
這次他們回到襄平府,把所有行李打包裝車,再去找顧老大夫重新號脈開個溫養身體的藥方,就要正式啟程前往京城開始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