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臨一進入裝載原生體罐子的貨艙,就感受到了一股同類的氣息。
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先於思維做出了反應。幾秒鐘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放出了信息素,告訴對方自己正在接近,而對方竟然也做出了回應。
信息素裡傳來的消息帶著試探的意味,小心而懵懂。
這些都是感染了原生體的蠕蟲,可以勉強跟異形算是同源——但是張臨不打算去認親。開玩笑,人類跟跟牛也共享了百分之八十的基因,難道人類會去跟牛認親嗎?
異化蠕蟲沒有展現出敵意。張臨雖然是從人類的胸腔裡鑽出來的,也盜取過不少人類的基因,但屬於原生體的那部分始終占著主導地位。無論怎麼聞,他也不會像某種食物或者寄生宿主。
此時普羅米修斯考察隊裡的生物學家和地質學家還沒到貨艙裡來,張臨也不用顧忌什麼,但這時候的貨艙地麵上到處都淌著黏糊糊的黑色原生體,他不知道自己碰到那東西會發生什麼——按理說應該什麼都不會發生,但他不想冒險。
在《普羅米修斯》裡,從頭至尾,這幫雜牌考察隊都沒想過要仔細研究一下這種液體,而是把目光放在任何具備“人形”標準的物體上,比如那顆工程師的人頭,比如工程師本身。
也許隻有人工智能戴維除外。
張臨想來想去也記不起除了“有機”這個詞之外,影片裡對原生體還有什麼更加細致的描述。但是這東西顯然是一切發生的源頭,所以他要把原生體帶回去。
地麵上的粘稠液體緩緩地流動著,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音,讓張臨忍不住產生這是分子摩擦聲的錯覺。但實際上,隻是被冰凍冷藏的原生體由於環境的改變而膨脹溢出而已。
這個貨艙很大,四周的壁畫都雕刻的極為精美,但由於氧氣的進入已經有些許損毀,貨艙的中間是一個巨大的人頭雕塑。
張臨已經開始懷疑謝爾頓的理論了,就算真的如他所說,壁畫正中的浮雕是異形,但大廳中間那個工程師的3D大頭貼是怎麼回事?
把自己的腦袋雕得那麼大放在正中央……無論如何他都覺得工程師們的腦回路略詭異啊。
張臨輕巧地躍上牆壁,壁畫突起的部分正好為他提供了爬行的條件,他可以輕鬆避開滿地的粘稠原生體。
他從側麵觀察著中央的頭顱,突然覺得這東西充滿違和感。
就好像……某種貢品一樣。
張臨覺得自己的腦洞好像又要裂開了……鑒於工程師和人類基本長著同樣的臉,他也不確定那到底是工程師的頭還是人類的頭。
但是他很確定一點,那就是異形確實很喜愛這種靈長類動物的腦灰質。在這一點上,它們跟僵屍的愛好不謀而合。
張臨忍耐著滿腹疑惑,爬向貨艙的最後方,也就是壁畫的中央。
他到這裡來就是為了確認謝爾頓的話,查看所謂的“壁畫中的異形”到底是不是存在。他倒不是覺得謝爾頓那套假設是正確的,但是壁畫中如果真的有一個異形,那麼至少可以證明,這個物種已經存在了至少兩千年,好看的:。
同樣也可以證明,它們在遙遠的地方有一群同類。
張臨之前腦補了很多,也假設了很多,但一切都必須建立在異形的確是優越的物種這個條件之上,否則就隻是單純的幻想。
幻想多了是要生病的。
越是接近中央的雕像,張臨越是感受到一股緊張的情緒。這種情緒甚至通過信息素散發了出去,引得旁邊的幾個小異化蠕蟲探頭探腦。
張臨跟人類呆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他甚至忘了自己的族群裡很容易發生“情緒傳染”這種事,畢竟人類又不能接收他的信息素。
在他抬頭去觀察壁畫之前,他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在貨艙大廳裡並沒有光線的存在,他是如何“看見”東西的呢?異形雖然沒有眼睛,但同樣有感光器官,配合紅外接收器,能夠比人類更加敏銳。而且哪怕隻有一點光線,它們也能捕捉到。
在很多光線不充足,又沒有活物散發熱量的時候,張臨就是靠著這一點點光線的反饋來“看”東西的。
可按理說,飛船裡應該毫無光線才對。
既然異形也可以通過感光來看,那麼就跟人類一樣,當光線非常昏暗的時候,它也會覺得東西十分模糊,就像張臨現在的情況一樣。他隻能隱隱約約看見貨艙中央的巨大頭顱,也必須湊近才能看清楚中央的壁畫。
他先前竟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當他有意識地尋找光源的時候,一個不起眼的東西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壁畫的正下方,有一塊斜著安放的橄欖型水晶樣的東西,通體翠綠,似乎有人類的肉眼無法觀測到的微弱光線從上麵放射出來。
張臨慢慢地接近了這個東西,環繞它轉了幾圈,卻沒有動手去碰。
這個角度擺放得有點奇怪……如果隻是裝飾的話,似乎沒有必要斜著鑲嵌進去。這種斜度就好像能把它扳過來似的,比如某種操縱杆。
如果他真的把這東西按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考慮到飛船側翼上還呆著四個戰戰兢兢、但好歹算是為了他遠道而來的宅男,他儘量克製著試一試的想法。
至少暫時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