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臨轉頭衝著大藍瓶嘶叫了一聲,倏地竄到艦橋下方,藏在陰影裡慢慢蜷縮四肢。
他聽到大藍瓶的呼吸聲從上麵傳過來,雖然遙遠,但很清晰。他還聽見大藍瓶超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了下來,響起極其輕微的衣料摩擦聲。
張臨愜意地緩緩拖動著骨尾,這裡讓他覺得很舒適。
不過他立刻就不這麼覺得了,因為下一秒鐘,他尖銳的後腦勺狠狠地撞在了艦橋甲板與平台的連接處,力量很大,差不多可能把他後腦勺上可愛的小尖尖都撞歪了。
張臨憤怒地從縫隙裡竄了出來,想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這麼倒黴。
大藍瓶正在看自己的手,慢慢地摘下了一隻手套。手套的指尖出有些焦黑的顏色,似乎被什麼腐蝕了。
張臨用沒有眼睛的頭顱對著他,金屬外骨骼包裹的身軀泛著冷森森的光。大藍瓶望了他一眼,把摘下的手套扔到地上,用一副乖乖的語氣說:“我想,我改了航道。”
“你想去哪?”張臨的信息素傳達出這樣的消息,他不知道大藍瓶能不能讀懂這些信息素,但他知道大藍瓶一定能夠讀懂他此時的憤怒。
大藍瓶走近了一點,偏過頭,“不知道。”
很好,不知道的意思就是,他哪也不想去,就是不想回LV233。張臨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十分不爽。
而且他明白,如果他們不回LV233,就沒有針劑,就不能讓大藍瓶保持人類的姿態,就會讓他變成有異形雙倍那麼大的神仆。
那絕對是一種災難。
連張臨都無法完全控製自己成為異形時候的行為,大藍瓶怎麼能夠做得到?他們一定會糟糕透頂的,也許神仆還會因為張臨這個異形入侵了它的領地而發起攻擊。
張臨低下頭,大藍瓶幽藍的眼睛望著他。
張臨先把航行目標改了回去,之後抓住大藍瓶的肩膀。他尖銳的指甲深深陷進大藍瓶的肉裡,拖著他走出艦橋。
他們的目的地是貨艙。
戴維教過他貨艙的開啟方式,為的就是防備這種情況發生。但任何人接觸原生體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而異形狀態的張臨也的確能夠壓製住大藍瓶——航程隻有四個小時,大藍瓶不會在四小時之內就變回神仆。張臨不應該這麼做,他應該逼著大藍瓶跟他一起回到LV233上,然後通過注射安全的針劑來控製一切。
但他決定做了,而且已經這麼做了。
張臨拖著大藍瓶走進貨艙,一腳踹翻一個裝原生體的罐子,黑色的油狀液體慢慢地流了出來,其他書友正在看:。
他鬆開大藍瓶,一爪下去,穿透了一個原生體儲藏罐的外壁。他用力地把罐子扯碎,飛濺出來的原生體噴灑在一人一異形的身上。
大藍瓶沒有反抗,目光在貨艙裡逡巡著。
張臨還在繼續,他接連地抬爪穿透儲藏罐,抓起罐子把原生體倒在毫無動作的大藍瓶頭上。而那些原生體也像嗅到了張臨的味道一樣,漸漸地活躍了起來。
他大約打碎了十幾個儲藏罐,而其它罐子裡的原生體還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冒出來。差不多有一半的原生體都被倒在了大藍瓶的頭上,外星人全身都遍布著黑色油狀液體,順著麵部往下淌,隻露出兩隻藍幽幽的眼睛。
那些原生體在觸到張臨的時候,就仿佛獲得了生命,爭先恐後地順著他的腳跟往上爬,直到覆滿了他全身。張臨沒有動,咬緊牙關任由原生體爬到身上來。
改變的過程是痛苦的——像大藍瓶那樣定時注射針劑維持形態倒還好,但徹底性的變化是從分子水平上徹底撕碎,再重組。
大藍瓶身上的原生體已經悉數離開了他,它們主動爬上張臨的身,像是迫不及待般往他的身體裡鑽。大藍瓶已經看不出對麵那個人的模樣了,隻知道他全身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油液,油液包裹的形狀在慢慢改變著,似乎在縮小。
大藍瓶向前跨了一步,慢慢地伸出一隻手,抱住了對麵那個正從他需要仰望的高度慢慢降低到與他高度相當的物體,深藍的眼眸裡流露出一股情緒來——那很疼的。
觸感皆是黏糊糊的油狀液體,似乎它們在隔絕他們之間的關係。但即使隔著東西,大藍瓶也能夠感受到手掌下麵的物體在怎樣劇烈而克製地顫抖。
他輕輕地拉動了一點那個正在縮小變矮的物體上,感到那個物體無力地掙紮了一下,並且竟然沒有倒在他身上。大藍瓶遲疑了一下,直接把物體拖進了自己懷裡,歪頭想想,又伸出一隻手拍了拍。
下腹上好像挨了一擊,像是什麼東西屈起膝蓋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好在這個物體還沒來得及縮小到它真正的形態上,否則被擊中的地方一定不會很輕鬆。
充滿弱點的可悲人類,居然不能把要害縮進體內。
而那個正在把自己變成可悲人類的異形,很快就沒有力氣掙紮了,隻能毫無動靜地癱在大藍瓶的胳膊上。
大藍瓶靜靜地站立著,注視著意識迷離的人類。原生體已經漸漸失去了生氣,不再違反物理定律地均勻覆蓋在張臨全身上下,而是開始緩慢地往下流淌,漸漸露出了人類的臉龐。
大藍瓶遲疑著抬起一根手指在張臨臉上戳了戳——沒反應,再戳了戳——還是沒反應。
大藍瓶把張臨抱到貨艙外,放在地麵上,看著可悲人類的臉,又摸了摸可悲自己的臉。他都已經可悲很久了,居然還要繼續可悲下去。況且——“很疼的。”他戳了戳張臨,小聲地說,“你可以不變,我來變。”
人類在迷蒙不清中輕輕地哼了一聲,縮起手腳翻了個身。
大藍瓶發現那條他喜歡的尾巴又沒有了,鬱悶地伸出手摸了摸。
“滾開。”人類在昏迷中含糊不清地說。
大藍瓶委屈極了。
雖然這個位置好像離某個地方很近,但是他記得張臨的吩咐,不可以整天要求做愉悅的事。
奇怪的人類思維,為什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