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遙說完, 便溜回屋了,離家這麼久,也確實該回去了, 畢竟百莽山的封印不是自己親手封的,還是有點兒不放心。
然而, 在離開之前, 還需要處理下關家村後續的事,比如說,石碑和崖壁上的符文。
然而,門外關震西正守著呢,隻見他瞪著兩隻眼睛,搬了條長凳,坐在那兒, 拐杖敲得震天響:“任遙, 你給我出來,咱爺孫倆好好掰扯掰扯, 你為啥就不上我老關家的族譜!”
“你個小娃娃,你不知道, 任嘉莘那個老東西,在你剛出生那天, 就把你從醫院搶了去, 還直接扔進窮山溝溝, 十幾年來不聞不問, 要不是你親爹親媽堅持找你, 你就隻能一輩子窩在山裡……”
關震西平時看起來是個理智的小老頭兒, 這絮叨起來, 也是沒完沒了, 當然,他也是真心鬨不明白,這瓜娃子怎麼就對任家這麼死心塌地呢,他老關家對她不好嗎?
任遙在裡邊聽著,心裡也不是滋味,她沒法跟他解釋,任家沒虧待過她,關家,想起關家她就來氣,當時沒反應過來,昨天晚上她想明白了,要不是關行天這人橫插一腳,以她的天資,若生在修仙盛世,估計早就跟著她女神娘親,飛升了!
不要跟她講什麼天下大義,她又不是什麼中二少年,她覺得人生在世,能管好自己,就已經很不錯了。
一老一少隔著一扇門,就這樣僵持起來,期間關震西說累了,還泡了壺茶,自己喝了幾口,才想起問任遙渴不渴:“你出來,咱爺倆喝一杯,說開了就好了,不然,老頭子我心裡不得勁兒啊!”
任遙捂著耳朵,心裡納悶,她都金丹了,這天底下,應該沒幾個人是她對手,怎麼就應付不了一個老頭子呢!
她這心境修煉還是不到家啊,若是靠自己紅塵煉心,感悟天地升上金丹,一定不會被這種小事難住。
進階金丹後,她原本還打算去百莽山閉關苦修,看來,這招是行不通啊,還是得上學去,見識更多的人和事,打磨心境。
正在她苦思冥想該如何跟關震西解釋,既合情理,又不會涉及修仙之事時,任遠挺著這個圓滾滾的小肚子從廚房出來了。
關震西看見他,趕緊對他招了招手:“狗外孫,你過來。”
“你說,老關家不好嗎?怎麼就寧願扒著任家,也不願入我們老關家的譜呢!”他突然抱住小土狗,摸著他的腦袋道:“罷了,既然她不願意,要不你來吧,過幾天中元祭祖,給你入我們關家族譜,以後你就姓關,叫關遠好不好?”
話雖如此,關震西的耳朵卻一直注意房間裡的動靜。
任遙推開門,正色道:“外公,我跟您實話實說吧!”
關震西放下狗,笑了起來:“你說你說,外公聽著。”
任遙深吸一口氣,她看了眼供台上掛著的女媧伏羲圖,良久,最後突然一把將任遠抱了起來,塞到老人懷裡:“算了,您還是給他入關家族譜吧,我不反對!”
說完,她便腳底抹油,溜了出去,任遠在她身後對她狂吠不止,他心裡那個氣啊,這丫的又拿他做擋箭牌。
關震西立時氣昏了頭,當場揚言不僅要給任遠上族譜,還要把族長之位傳給他,讓他繼承關家的老把式,氣死這姓任的丫頭!
他這話剛說完,三叔公突然顫顫巍巍地推開房門,渾濁的老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的事處理好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放下狗,還沒等他給自己找補,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高秀貞,也就是任遙的外婆,拎著大包小包從市裡回來了,邁過膝蓋高的門檻,沒瞧見小姑娘,隻看見關家這兩人:“喲,一大早的,杵在這乾嘛啊這是!”
三叔公見她回來了,顫顫巍巍地關上門,小輩的事,他向來不摻和,況且,他心裡還覺得高秀貞回來的正好,省得她外公閒著沒事兒,找任遙瞎掰扯。
高秀貞一出現,關震西抱著狗,立刻頭疼起來,徹底沒心思糾結任遙的事了。
“你說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點規矩也沒有,讓村裡人瞧見了,也不怕人背後說你!”自從那天早上見了任遙,高秀貞便離開了關家村,他還以為她回家去了,沒想到這沒幾天,又回來了。
高秀貞心裡冷哼一聲,不想同他多說,直接問:“小遙在哪兒,叫她出來。”
那天早上,見任遙穿這麼單薄,她當時就想帶著小姑娘去買衣服,可惜關震西說什麼都不讓,聽完他那陣似是而非的解釋,高秀貞雖然不滿,但找不到孩子,又正好家裡有事,她隻好回了一趟津市,處理完事情,再專門買了一大堆小姑娘的衣服,給任遙送來了。
見她一開口就找小丫頭,關震西警惕地看著她:“你找她做什麼?”
“你這什麼眼神?放心,我可不稀罕孩子,不然,素心還能待在你那兒,天天叫你爹?”高秀貞翻了個白眼。
關震西卻是生氣了,他將懷裡的狗放下,拐杖敲著青石地板:“這話你要是敢當著素心的麵說,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當初為了離婚,他瘸了一條腿,就當是報答這對父女“賞識”他的恩情了,在那之後,他們也約定好了,不再打擾對方的生活,可是,時隔這麼多年,她突然來到關家村,就算她什麼也不乾,光站在那兒,關於他刻薄寡恩的話頭就開始傳開了。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任遙的事,反倒忘了問她為何這麼做,趁此機會,乾脆問個清楚,關震西重新坐了下來:“剛好沒什麼事兒,你說吧,來這裡究竟想做什麼?”
任遠本來是想溜的,一聽這話,四隻腳同時一頓,兩隻三角耳瞬間豎了起來,這世界上沒有一隻狗是不八卦的,就連大半夜聽見彆的狗叫,都要從被窩裡爬起來問幾句,何況是這種一聽就不得了的愛恨糾葛。
高秀貞麵色複雜,她將手裡的東西一扔,慢悠悠地坐了下來,第一句話就讓場上的一人一狗噎了一下:“我爹上個月走了。”
關震西倒茶的手微微一抖:“……節哀。”
生死畢竟是大事,他就算再厭惡曾經的老丈人,聽說他死了,也說不出什麼誅心之辭。
“他臨終前,跟我說了事情的真相。”高秀貞喝了口茶,幽幽道。
關震西瞪大了眼睛,任遠蹲在不起眼的角落,卻聽得雲裡霧裡,什麼真相?
“他跟我說,舉報信是他寫的,你從來就沒有跟彆的女人來往,他這麼做,一切都是為了關西草體的秘訣而已。”
說到這兒,高秀貞苦笑了下,“也不知道誰在給他嚼耳根子,說你年紀輕輕在書法上有如此造詣,是因為你老家不凡,祖上藏有秘訣,得到它就能在書法上成就非凡。”
緊接著,她突然咬牙切齒道:“要是讓我知道這話是誰跟他說的,我一定要拉他來這裡,讓他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哪裡不凡了?我那天在這裡逛了三圈,腿都走酸了,怎麼看都是個普通的村子!”
聞言,關震西心情複雜,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們老關家的事,外人啥時候知道的?一時又有些慶幸,老婆子的眼拙。
高秀貞收起臉上的表情,看向關震西:“事情就是這樣。”
關震西回過神來,長歎一聲:“當初你信了你爹的話,根本不聽我解釋,你走後,便有人闖進家裡,威脅我交出秘訣,警察來的時候,我的腿已經斷了……”
妻子的不信任和瘸腿對他造成的打擊太大,因此,高秀貞說要離婚,他幾乎沒怎麼挽留就同意了,從此兩家從親人變仇人,他不再留情,高家再想出手,也傷不了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