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遙恍然間,走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這裡的山川比天還高,河流比海還深,妖魔遍地,瘴氣漫天。
她跟著前麵那個腦袋發光的家夥,翻山越嶺,漂泊四海,一路清瘴氣,降妖魔。
畫麵一轉,無數信徒三步一拜,攜來青瓦,為他建神寺,塑金身,頌歌載舞,金光漫天,驅散了無邊瘴氣。
那人不再光著腦袋,無邊的瘴氣向他襲來,最後凝聚在他頭上,化作一團團頂髻,金光被掩,世上再無真佛。
任遙依舊跟在他身後,看他高坐蓮台,傳下不世真經,座下的弟子靈台明淨,暗生金光。
這場跨越時空的佛法洗禮,她聽得懵懵懂懂,卻也不是毫無所獲,結束時,那人吐出最後一聲梵音,任遙的身影已經十分虛淡了,他突然側首,對她說了第一句話:“可是懂了?”
語氣稀疏平常,就像是師尊對弟子隨口一問,但任遙已經來不及回答了,她一睜眼,回到了現實。
石壁上,斑駁的顏料勾勒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垂首低眉,便是無邊的慈悲。
任遙站在那兒,久久未曾動彈,直到旁邊有人起身,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她側頭看去,是熟悉的大和尚,這份熟悉卻不僅僅是現實中產生的,或許,每個和尚,身上都會有他的氣息。
“這片壁畫有什麼來曆嗎?”任遙收回視線,看向壁畫中,那位低眉的菩薩。
“畫作並無特彆,石壁卻是從佛法發源地搬來至此的。”
“真奇妙!”任遙驚歎道,“雖然我聽不懂,但他教了我很多,能把他的舍利給我看一下嗎?”
“可以。”
庖素伸出手,一枚瑩潤的玉骨出現在他掌心,任遙伸手接過,感受到上麵澎湃的念力,卻並無多少主人本身的氣息,不由歎了口氣,把它交還給庖素。
她突然有些傷感,這跟之前關家老祖,或是住持的隔空教導都不一樣,這次她是跟著那人在幻境中真實地渡過了幾百年,看著他一步步降妖除魔,教化信眾,這對她造成的影響,比之前兩次單純給她授道情況大多了,以至於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庖素收起舍利,雙手合十,對她念了一句佛:“施主可願皈依我佛?”
聞言,任遙立刻搖頭拒絕,雖然跟著大佬在幻境中修行了幾百年,但她依舊不怎麼聽得懂,在這方麵她可謂是一竅不通,朽木之才。
庖素還想再說些什麼,任遙突然麵色一變,轉身向外走去:“大和尚,我爸媽來了,有空記得補我一頓飯!”
他之前為了請人入寺,確實答應贈她一頓飯,大和尚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人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有些無奈,卻是反悔不得。
雖然,這法子都是那不著調的住持想出來的,庖素隻是照做。
當初任遙大鬨盛家,消息傳到敦煌,住持便要請她入寺,然而,任遙不想來,他就從她身邊的人著手,不僅同意了拍攝組的申請,還在暗處推波助瀾,最終讓胖導演邀請關素心作為備用舞蹈演員。
總之,和尚為了讓任遙來他這兒,可謂是煞費苦心,好在結果還算順利,隻要她從壁畫那邊出來,幫寺裡的弟子解了輪回之困,一切就都完美了。
年輕的和尚心滿意足地靠做在摞起的蒲團上,兩隻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肚子,見庖素進來,身後連個鬼影都沒有,不由跳了起來:“那丫頭呢?”
孰料,大和尚像是沒聽到一般,他拿出舍利,交給他,念了一句佛,便飄然而去。
住持捧著舍利,追了幾步,這才明白過來,歎了口氣,將舍利奉在佛像頭頂。
寺中枯坐,坐不出一尊真佛,曆經人生百態,方能念出萬卷真經。
所以,等任遙解決完誤會,一邊教訓任遠,一邊進入佛殿時,就隻看見和尚一人:“庖素呢?他還欠我一頓飯,正好我爸媽也來了,讓他燒一桌子肉菜!”
關素心他們被她哄著參觀壁畫去了,讓小沙彌帶路,她特意囑咐了多走幾處景點。
小沙彌聽話得很,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也不知道解除輪回後,是不是依舊這麼乖巧。
和尚見她來了,打起精神迎了上去:“庖素出門去了,等他回來你隨意指使他都行,但你得先把寺裡的曆史遺留問題給解決咯!”
“行叭。”任遙也乾脆,示意他帶路。
不管怎樣,至少目前為止,敦煌古寺沒對她有什麼不利,反而送了她一個大機緣,雖然她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將來總是要報答的。
和尚領著人,往後院走去,那裡種了幾畦青菜,水井柴房也都安置在那邊。
他們到時,這些和尚正在那裡挑水劈柴,除了小沙彌和庖素,寺裡的和尚都在這兒了。
任遙看著他們平靜的麵容,有些不解:“他們為什麼不去念經呢?”
“一開始,還是會去的。”住持麵色和他們一樣平靜,“但是隨著輪回的次數越來越多,身上的佛性逐漸磨滅,慢慢的,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些人,在千年前,都是古寺裡最有佛性的弟子,他們中,有人生來通曉佛理,有人悟儘人間事,有人蓮台高坐,言出法隨……
然而,如今卻隻知道挑水劈柴。
場上默然,好一會兒,任遙才開口道:“可以開始了嗎?”
“請便。”和尚往後退了一步,讓出位置。
任遙深吸一口氣,拿出一堆玄晶石,閉上眼睛,默念口訣,很快,一大片粉末從她手中飛出,向眾僧頭頂灑去。
玄晶石散發出細碎的光芒,不消多久,這些僧人頭上的戒疤便開始逐漸變淡,而後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戒疤消失後,這些人身上的死氣,散去了大半,和他們年齡相仿的凡人比起來,隻是眉眼間,多了幾分出家人的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