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算珠被一隻胖手上下晃動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根瘦弱的手指伸出,撥動了下算珠,嬉笑道:“爹,是不是可以教兒打算盤了?”
胖手與算盤不見了,肚腩頂了出來。
陸圭轉過身,看著一心想經商的兒子,一臉的橫肉便抖動了起來:“四書五經不好嗎?當商人可沒什麼前途,這次爹帶你出來,就是想讓你見識見識經商的難處,看看每一筆賬目來得多不容易。”
十一二歲的陸年後退一步,直搖頭:“翻來覆去總是這個聖人說,那個先生說,我不想隻讓彆人說,我想自己說話,彆人聽著。”
陸圭將身後的算盤拿了出來,遞給陸年:“也罷,走完南北,你若不喊苦,便經商吧。這算盤的基本口訣你可記住了?”
陸年接過,搖晃了下,笑道:“一歸如一進,見一進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進成十……”
掌櫃陸奉走來,道:“東家,少東家,前麵就是河西務鈔關所了。”
陸圭點了點頭,在考校完陸年後,船也慢了下來。
“這就是河西務鈔關嗎?”
陸年看到前麵望不到儘頭的船,正在水道之上緩慢而行,時不時還有微微碰撞,好在船梆上綁了厚厚的蘆葦席。
陸圭拍了拍肚腩,嚴肅地說:“沒錯,前麵就是河西務,這裡舟楫聚泊,車音馬跡,日夜不絕,可以說是京東第一鎮!”
陸年笑道:“爹,聽掌櫃們說,這裡在元時就很是興盛。”
陸圭點頭:“是啊,這裡最初原本是個修船的船塢,因處在運河以西,被稱之為河西塢,後來才將船塢的塢改為政務的務。元時曾在此處設海運司,領接海道事,進出京城的船隻在此納關稅。你看西麵那一片農田,以前這裡全都是糧倉。當年這裡又是津門首驛……”
一樁樁事,灌輸到陸年腦海。
行萬裡路的見識,就是如此增長起來的。
等了一個半時辰,船才進入河西務的正關處。
陸圭留下掌櫃在船,帶了包裹,與陸年上岸報關。
吏員接過路引,查驗沿途交過的稅票,盤問了幾句,便抄錄在冊,然後將路引、稅票連同報關文書一起交還。
陸圭沿河走去,指了指前麵的碼頭對陸年道:“那是閱貨廳,用於查驗貨物,計算抽多少稅所用。咱們是五百石糧,擱以前,在這裡要買價值二十八兩的寶鈔,然後去報稅,領取關牒。不過現如今,朝廷準許金銀交易了,自然不需要先兌買寶鈔。”
陸年很是好奇地看著。
突然間,前麵的商人猛地跪了下來,喊道:“孟老爺行行好,我們的路引年年如此,從未有錯。”
孟大河踹了一腳商人,哼道:“沒個眼力勁的家夥,這路引爺說錯了,那就是錯了,上麵寫的是紅棗,可你船裡麵分明有青棗,這不是騙關是什麼?”
陸年拉著陸圭的衣袖,低聲道:“爹爹,青棗、紅棗,不都是棗嗎?”
陸圭低頭道:“這哪裡是船上棗的問題,是袖子裡有沒有棗的問題。”
前麵商人也明白過來什麼,連忙起身,從袖子裡取出一些東西送了過去,卑微地說:“是,孟老爺說的對,青棗不是紅棗,是我們的錯,隻是我們初犯……”
“初犯的話,也不是不能寬諒你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