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襲虎沒法動手。
蘇複亦是為難。
最起碼在明麵之上,慕容承愉到底算是蘇複的半個老師。
這個世界,到底是綱理倫常更勝那嚴苛律法,最起碼於人心中是如此。
蘇複卻是沒想,或者說不在乎這一層。
他以後注定是要跑路的,這次江南之行,已經徹底違逆了啟明皇帝的心意。
若失去蕭立淵這頂保護傘,蘇複可不覺得啟明皇帝做不出給他再喝一次類似“合歡酒”之類的事情出來。
到時候隨便一個荒唐理由將他打發,誰又能說半點不是?
腦海中慕容承愉和孩子的模樣浮現,然後又深藏心底。
慕容睿雖然有錯,但是後麵的表現並沒有半點問題。
蘇複就算是放慕容家一馬,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但……還不夠,有些事,自己做,總比他上門逼迫來得更讓天下人信服。
“等吧,等慕容睿下定決心的那一刻!”
“等,一直沒出現的人,來找我們!”
台上葉天韻的曲聲愈發激昂,身體動作亦大開大合起來。
“何須它朝,今日自可提兵鎮諸邪,不教家中妻兒驚……。”
……
蘇複一行隻是入城半日,但卻是儘攜民心而歸。
此刻,大義,權力聚在手中,於這江南府內,蘇複就是真正的江南王。
現在哪怕朝廷要卸蘇複職權,逐浪,南鬥二軍,江南百姓怕也不允!
殺人,哪有隻殺一半的道理?
滕府之中,滕歸一頭上已顯白發,但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之意。
整個滕府,除了至親之人外,所有仆從,儘皆遣散回家。
所以偌大一個滕府,倒顯得冷清許多。
“父親。”滕非英憔悴不似人樣的聲音在滕歸一身後響起。
將手中翠竹嫩枝折斷,滕歸一轉身看向自己女兒,眼中憐惜道:“你身體不好,就多待房中好好休息,現在風大,易感風寒,到時候病情加重,可就不好了。”
滕非英聽著與往日一般無二的關切聲,臉色露出一分慘笑。
“早點死,或許是解脫……父親,留點尊嚴吧。”
滕非英精神狀態明顯很差,從今日蘇複一行入城以來,她的精神更是瀕臨崩潰。
她見過蘇複,亦關心著蘇複所做的每一件事。
所以她明白,蘇複不可能心慈手軟的……朝廷更不可能放過滕家的。
滕歸一依舊很有耐心,這個話題,父女倆已經討論過無數次了,今日他的回答依舊不變。
“非英,我是江南府府主,哪有未經朝廷定罪,便身死的府主存在。”
“朝廷威嚴所在,不僅需要以這江南府世家,那星羅般的升鬥小官為體現,更需要我這江南府府主,朝廷的正三品大員,來為其彰顯。”
“我可以死,甚至可以沒有尊嚴,但朝廷的威嚴不能丟!”
滕歸一有很多問題,他貪權,好財,慕名,生活奢靡,但都無法掩蓋他對江南府做出的貢獻,無法改變他對大周朝廷的歸屬感。
所以,他要活著,活著去豐京,然後被萬人唾棄地死在劊子手之下。
成全他心中執念。
滕非英淒笑,雙目變得堅定,袖口中銀光一閃,直接朝著自己父親胸口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