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整個江南府那壓抑下的躁動,終於還是在此刻爆發了出來。
春日耕作結束,未來至少半月之期,所有農事都不是非要男性參與。
此刻,所有村,至鎮,及縣,他們紛紛走出或許一年都出不了的祖地,在宗族的號召下,在那些與自己親近,沾親帶故的親人鄰居帶動下,或拿著鋤頭,或是鐮刀,糞叉,一個個行於官道之上,向著往日都不敢去的郡城方向而去。
蘇複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傳信,不是官衙,而是談玉河傳來的消息。
將手中談玉河的信放下,蘇複長歎一口氣,拖延了七日,終於還是拖不下去了。
在之前那半年時間裡,或許是為了警示天下,或者是為了震懾江南府內有異心之人,淮南軍在漠北的情況並沒有被限製,甚至他們與家中的書信往來都沒有斷絕。
那兩個萬夫長,那近萬因為水土不服,叛逃或者是死在那些流傳的馬匪手裡的人,一個個的,都毫無隱瞞地公之於眾。
對於傳言,江南府內百姓或許不信,但對於自己宗族,家中孩兒的話,這讓他們如何懷疑?
之前那些人的死,有法度在上麵壓著,任誰都挑不出過錯。
但後麵那四萬人呢?
一個理由都沒有,甚至連行蹤都說不出來,這半年來的壓抑在一個宣泄口的出現下,終於還是化作如今這般模樣。
“談元良在這事上麵倒是顯得有魄力,我讓他將談家與玉河分割,他竟然直接將談家大部分與我相關的事全部交到了玉河手裡。”
“近千萬兩白銀的商路和資源,對於談家而言,可是等同於揚家之本呀。”
楊襲虎這些日子連醉花樓都沒有再去,就連借助楚王府在江南勢力散布“謠言”都是差手下親衛過去,平日裡基本不離蘇複左右。
擔心的就是如今這情況,會有人渾水摸魚,對蘇複行不利之事。
楊襲虎接過信掃了一眼,卻對蘇複於談元良的讚揚不甚上心。
從大家族中出來的他太明白談元良,或者說談家人所想了。
“現在談家的一切,不都是基於你我嗎?”
“我們隻認玉河,談元良再拿著這些東西有何用?不過是惹人眼紅,徒添殺身禍患罷了。”
“給玉河,他們父子親情和宗族聯係,又怎麼可能由你我一句話而否定,來日玉河乘風起,他們反依附於玉河,又不是多為難的事。”
“讓我比較驚訝的是,玉河這家夥往日不顯不露的,竟然已經深入到了江南村落之中而不必假當地士紳之名。”
做上麵的一點事有權有名下很容易,但想要將事做到最下麵,那不僅是事情龐雜,更會摻雜進一些事情以外的事。
風俗,習慣,利益與地位。
所以往日,哪怕是朝廷治理,一般也就到縣,於鎮上不過有十數個小吏當個擺設,傳達一些縣裡官衙的政令,輔助稅收和農事,水利罷了。
談玉河能知悉村鎮間那些百姓所思所想,這的確值得楊襲虎驚訝。
蘇複自然清楚談元良的這一手安排,隻是談元良到底是朋友父親,明麵上還是需要給他留些臉麵的。
將懷中的第二封信拿出,蘇複遞到楊襲虎身前,聲音帶有疑惑道:“你幫我看看,我爺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襲虎雙目微縮,等到現在,終於等來了蕭立淵的信了。
這種時候能收到蕭立淵的回信,蘇複心裡也算是有了點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