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昀直到晚飯後,才像是恢複了精氣神,坐到她的身邊。 “姐姐。”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鳳殊沒回答,隻是麵無表情地看向他。 鳳昀卻像是受到了鼓勵,期期艾艾地問道,“姐姐什麼時候錄製的視頻?雖然舅舅真的說過那些威脅的話,也真的打了我,但是他沒有打你,你反而打了舅舅,警察為什麼還會判他五十年?” 五十年牢獄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十分嚴重的罪刑,鳳昀已經讀書了,認得不少字,每天也有上網一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他了解到為什麼舅舅會被判這個刑,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姐姐交上去的證據怎麼就讓警察認定了是真的。 他一直都在現場,甚至於姐姐的自演自導被打的戲他也親眼目睹了,警察難道都是吃乾飯的嗎?這樣都看不出來? 鳳殊沒有解釋,反而是問了一句,“你不希望何勇坐牢?” 鳳昀下意識地搖頭,“舅舅對我們不好,他要是不坐牢,肯定還是會纏著我們要錢的,就像是以前總是纏著爸爸媽媽一樣。我不喜歡。” 他瞟了她的小肚子一眼,心想姐姐還有孩子要養呢,怎麼可以浪費錢,總是把信用點轉給舅舅去豪賭。 沒有父親就夠慘了,如果連母親也沒有了,小外甥該怎麼辦?他還那麼小,就算想要養,也有心無力。 想到這裡,小家夥便沮喪極了。 鳳殊盯著他看了半晌,才垂下眼眸。 “他是我們名正言順的監護人。如果是個好的,好好相處也未嘗不可。 偏偏他是個好賭的,而且還是個不知進退的家夥,我們有多少信用點都不夠填補他這個大窟窿的。不來找我們也就罷了,之前被借去的信用點,也就算是我們孝敬他的,不還也沒什麼。好歹也叫了我們母親這麼多年的姐姐,母親去世,他也是少了一個至親。 他千不該萬不該沒有自知之明,在明知道我們日子都過不下去的時候,還來落井下石。這不是親人,是仇人。對待親人,我們可以寬容他,對待仇人,務必乾脆利落地解決他,否則異日受苦的還是我們。 他能夠說出來要把你賣去當奴隸要把我賣去煙花之地的話來,就表明這人如果走投無路,是當真敢鋌而走險的。雖然說星際法律嚴禁買賣兒童,但是到底有漏洞,否則又怎麼會有人蛇與虹閣這樣的肮臟存在? 他是法律承認的監護人,我們一日不成年,一日就得在他的手底下過活。 今日他既然撞到槍口上來,口出惡言不說,還真的心生歹念,我沒有親自手刃他,而隻是讓他被罰服刑五十年,就已經是放了他一條生路,算是看在母親的份上,饒他一命。” 哪怕如今她的身手恢複了一成不到,但是一個多月的休養,除開孕吐實在難以忍受之外,她也有慢慢鍛煉的。 對付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男人,出其不意放倒人,並不難。但是不用點心計,把人趕走的話,肯定防不勝防,說不準就會在陰溝裡翻船。 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了小腹上,這孩子,希望是個乖的,孕吐過後,千萬彆折騰她,否則她還真的不確定會不會發瘋,直接動手除掉算了。 反正注定了會是累贅,想想就是麻煩。 見她再一次摸著肚子皺眉,鳳昀趕緊給她遞上一杯水。 哪怕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但是小家夥還是從觀察得知,自己的姐姐大概是十分不待見肚子裡的孩子的。 他卻像父母,對於新生兒有著諸多的期盼。從前他也總是聽父母開玩笑,說要生多兩個孩子,再來一男一女,讓家裡熱熱鬨鬨的。 他有姐姐,也很想要弟弟妹妹。 父母走了,他是注定了不會再有弟弟妹妹了,但是姐姐的孩子,也一樣會是他的親人,他會像曾經對父母保證過的那樣,對孩子很好很好的。 “姐姐,舅舅不敢的。媽媽就說過,舅舅是個欺軟怕硬的貨,也就是在自家人麵前才敢橫一橫,在外人麵前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我們隻要嚇一嚇他,他立馬就會收斂了。” 其實父母在的時候,舅舅對他跟姐姐也還是不錯的,每一次上門來,都會帶一點小玩意兒,還會哄他彆哭,說將來發達了,帶他去哪哪兒玩。 鳳昀臉色黯然,自從父母走後,一切都變了,天塌了,舅舅變得凶神惡煞,就連姐姐,也像是變了一個人,讓他不敢親近。 他抬眼看了一下鳳殊,見她沒有看過來,隻是沉默著,便又乾巴巴地開了口。 “姐姐,我會努力讀書,還有練習體術的,將來一定會賺好多好多的信用點給你,也買好多好多的東西給外甥,一定會做個好舅舅,讓他永遠不會擔心餓肚子跟沒錢花。” 他到底還小,哪怕因為父母去世,這一年已經懂事了很多,可是不懂的更多,說出來的話,其實也是他自個兒如今的感受罷了。 鳳昀很清楚,家中沒錢,除了依靠福利條件維持基本的日常吃喝,他們連出門一趟的信用點都沒有,更彆提如果再來一次意外生病住院,連醫藥費都是出不起的。 “何勇之前說,要把母親的首飾賣掉。母親的首飾還有多少?” 鳳殊暫時找不到可以做的工作,她連門都不能出,家裡沒有懸浮車可以開出去,外頭的公共懸浮車她也沒有信用點可以坐,虛擬網絡上可以賺錢的行當她也大致了解了一點,但是對自己是否也能做卻心存懷疑。 不能出門工作,又不能上網賺錢,沒點存款的話,稍有額外支出,就會入不敷出,難道要冒著坐吃山空的危險,就這樣得過且過? 鳳昀的眼淚掉了下來。 “媽媽的首飾隻有一件了,姐姐要賣掉嗎?那是爸爸送給媽媽的定情信物,媽媽最喜歡的項鏈,要是賣掉的話,她會傷心的。” 鳳殊沉默。如果首飾多的話,權宜之計,她真的不介意賣掉一兩件,隻要度過如今的危機便好,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能夠讓她活下去,賣掉身外之物,還真的不會讓她有絲毫的良心不安。 可是隻剩下一件的話,在他們還沒有因為錢的問題走投無路之時,她當然不能賣。 那好歹也是便宜弟弟的念想,她不顧死人的在天之靈有何想法,總得考慮一下活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