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拉鏈就有點損壞的編織袋咕嚕嚕一路滾到彆墅院子中間,終於不堪重負地裂開,其間男孩為數不多的乾淨的衣服、褲子、襪子、為了來京市專門買的嶄新的球鞋……在她慌亂的神色和男孩憤怒擰成一團的眉心中,全部嘩啦啦散了一地。
然後她再聽到姍姍來遲的母親祝容的驚呼,以及父親連啟嶼嚴肅責備的聲音:“連漪,這是你哥哥!”
這便是她與自己這位遠在千公裡外的,小破縣城裡的哥哥的初見了。
後來幾十天的暑假時間裡,她和這位素不相識的哥哥之間的相處也沒有和諧到哪裡去。
她活潑大方,他冷若冰霜;她朋友眾多,他獨來獨往;她暗地裡嫌棄他、趁大人不在時喊同學來家裡玩耍順帶孤立嘲笑他,說他是鄉下來搶奪她家財產的小乞丐,他視若無睹踩著他們的歡聲笑語從彆墅樓梯上去,然後砰一聲重重砸上房間門。
-
第二天早上十點,連漪起床的時候家裡已經沒有人了,連啟森應該是又去守著那個沒生意的副食超市,謝溫估計買菜去了,灶台上的鐵鍋用鍋蓋蓋著,連漪走過去掀開看了看,一鍋給她留的麵已經黏成了坨坨。
她嫌棄撇撇嘴,重新將鍋蓋給蓋了回去,打算去陽台的冰箱裡找找有沒有什麼能吃的東西,卻沒想到在推陽台門的時候指尖忽然傳來陣尖銳的痛意。
她嘶了聲,發現是自己才做好的半貼美甲勾在了陽台門的鐵釘上,甲片一側已經翹了起來,牽扯著本甲,周圍的肉都有些隱隱發白。
連漪心煩氣躁,看著自己的指甲,泄憤般踹了一腳陽台門,出門找租房的計劃被臨時替換成找美甲店。
也不知道這破小縣城裡有沒有美甲店。
最後換好衣服走出臥室的時候,連漪再向左邊房間瞥了眼,房間內依舊是空無一人的,昨晚上她也沒有聽到任何人回來的動靜。
她撇撇嘴,不屑收回目光,但又回想起昨晚自己做的夢。
夢境的最後,定格在那年小學暑假比她高出半個腦袋的男孩從她家裡離開的場景。
那時她同樣趁著沒人注意,站在了那個男孩的麵前,叉腰惡狠狠道:“小乞丐,以後你不準再來我家。”
“也彆想打我家財產半點主意。”
她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確實是十分惡毒的,懷揣著十歲孩童不加掩飾的惡意,或許是年紀確實太小了,或許是她真的太害怕了——她知道連啟嶼和祝容其實一直還想要個兒子,有時祝容甚至會在陪她玩的時候摸著她的腦袋柔聲問她想不想要個弟弟。
但兩人努力好多年都沒有再懷上,她也就慢慢放下心,認為自己仍舊是家裡唯一的公主,直到那個暑假這位十八線小縣城裡的哥哥的到來,又激起了她的恐懼和害怕。
好在男孩也隻是待了一個暑假就走了,連啟嶼和祝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想要將其留下的想法,可能有,但被男孩拒絕了。
最後她說完這兩句警告的話時,她這位哥哥的表情是怎麼樣的她已經不太清楚了,或憤怒,或依然冷漠,總歸沒有好到哪裡去。
賓餞日月,時光匆匆過去,她恍惚隻能記得男孩轉身後給她留下的那道已經可以瞥見一隅的少年成長起來後狠戾不馴骨骼的嶙峋身影,和一雙又冷又硬的眼睛。
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她了。
若是還記得的話,應該挺討厭她的吧,曾經居高臨下針對過他的人,現在居然還住進了他的家裡。
不過她可不怕。
連漪一邊無所謂地想著,一邊推開了大門。
-
出了樓棟,連漪攔下出租車說去美甲店,本來以為沒太好找,結果隔壁條街就有美甲店。
店裡美甲師的技術意外地不錯,很快就把她的甲片給卸了下來,再對照著另一隻手給她重新貼了個甲片。
途中美甲師還誇過她皮膚好五官漂亮,連漪翹翹嘴角,最後在結賬的時候很是慷慨地給出了比價格快高出兩倍的小費。
美甲店店主激動得不行,當即給她辦了個VIP卡,讓她以後多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