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奎心裡本就窩了一肚子的火,現在聽張員外質問自己,也惱了:“做買賣本來有虧有盈。現在要虧錢了你怪我和梁兄,那前些年我和梁兄帶著你賺錢的時候,你怎麼不怪我們?不想著將賺的錢分給我們呢?”
“你……”張員外被他這番話堵得臉紅脖子粗,騰地站了起來,“什麼叫你帶我們賺錢?不就放貸嗎?這誰不會,還用你教?姓冉的……”
梁員外趕緊上前擋在二人中間勸和:“都是自家兄弟,少說兩句。現在這種情況是我們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需要同心協力度過難關,切不可先起了內訌,讓人看了笑話!”
哼!
張員外冷哼一聲,彆過頭,不搭理冉奎。
冉奎坐回了位置上,也不吭聲。
一直沉默的鄒員外希冀地望著梁員外:“梁兄有什麼法子嗎?”
梁員外麵帶微笑,冷靜地說:“大家不要急。這些慶川來的商賈,沒有倉庫,那麼多的糧露天放著也不安全,而且他們人多,天天住客棧,吃飯,養馬,哪一樣不花錢?他們耗不過我們的,要不了幾天就會回去,所以大家不用急,這廬陽縣的糧食價格最終還是我們說了算。”
冉奎抬頭:“還是梁兄冷靜。有些人就是沉不住氣,他們這些慶川商人再厲害能鬥得過咱們這地頭蛇嗎?我就跟他杠上了,看看誰先扛不住!”
最後幾人一致決定繼續讓“賈家小鋪”以六十五文一鬥的價格賣糧。
隻是一離開冉家,上了馬車,張員外就吩咐隨從:“去通知鋪子上,咱們的稻穀按六十文一鬥售賣。”
隨從大驚:“老爺,這樣咱們會虧錢,而且剛才您跟冉員外
他們不是說好了嗎?保持六十五文的價格。”
“蠢貨,說好,誰跟他們說好了?”張老爺暴躁地說,“現在糧多,買糧的人少,最後肯定有一部分糧食砸自己手裡,咱們再不降價早點賣出去,以後隻能丟在倉庫裡發黴。”
這個時候誰還講什麼兄弟義氣。
隨從點頭,討好地說:“還是老爺英明。”
另一邊,梁員外上車後就揉著額頭,板著臉,再也沒有先前的從容淡定。
隨從給他倒了一杯茶:“老爺,您彆急,就像您說的,那些慶川商人遲早會走的,最後這廬陽的糧價還是咱們說了算。”
梁員外譏笑:“彼此之間已經有了嫌隙,哪還可能繼續統一價格,搞不好這會兒他們都在琢磨著怎麼將自己的糧多賣些出去,以後這聚會不參加也罷。”
他們這脆弱的同盟已經名存實亡。
隨從驚了,蹙著眉頭問:“老爺,那咱們也要跟上嗎?”
梁員外搖頭:“去衙門。現在百姓都在觀望,降價也很難將糧食賣出去,去找陳縣令。”
縣衙握著大筆的錢,能拿下這一單,就能出不少糧。
而且現在百姓極為信服這位陳大人,隻要他一句話,百姓就不會再觀望,才可能將糧賣出去。單純的降價,除非是降到二十文甚至更低的價格,不然隻降個幾文錢,根本賣不出去。
隨從一臉崇拜:“還是老爺有辦法。”
可惜,他們去了縣衙卻吃了個閉門羹。
衙役告訴他們,陳大人不在。
梁員外不死心說道:“那鄭大人呢?我想見見他,可以嗎?”
衙役去通報,隨後將他們帶了進去。
見麵後,鄭深客氣地問:“梁員外來衙門有事嗎?”
梁員外站起身,拱手作揖,先道歉:“鄭大人,是在下目光短淺,見利忘義,導致廬陽糧食價格大漲,這都是在下的錯,在下已經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請大人原諒。”
鄭深笑眯眯地說:“梁員外言重了,你也不過是在商言商,何錯之有?”
梁員外苦笑:“大人還是不肯原諒在下,在下理解,犯了錯哪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過去了。為表誠意,在下願拿出千石稻穀作為種子,發給全縣缺種子的百姓。”
千石!
哪怕在漲價之前,這也是要花近兩千貫錢才能買到。
這也是衙門以前準備借糧的上限,因為衙門就隻有那麼多錢。
如今梁員外一口氣無償拿出這麼多的糧食,那再也不用擔心會有一部分百姓借不到低息種子了。
雖然心動,但鄭深還是沒有一口答應,而是笑著說:“梁員外有心了,低息貸種子給貧苦百姓是陳大人的意思,此事還得看陳大人的安排。”
經過這一出,鄭深已經對陳雲州的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他不知道陳雲州下一步還有沒有其他的計劃。
為了避免無意中壞了陳雲州的計劃,所以他不會擅自做主。
梁員外沒想到會被拒絕,吃驚的同時也更加確信,自己這做法沒錯。
這個陳雲州狀元出身,年輕有為,手段老練,才來廬陽不過一個月就將衙門上下收得服服帖帖的,以他為尊,假以時日,必成大器,花千石不好賣的糧食修複跟他的關係,值!
於是他笑著說:“鄭大人考慮得甚是,那此事就有勞鄭大人轉告陳大人。在下會將千石好糧提前準備好,官府可隨時派人來取。”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的態度這麼謙卑客氣,鄭深也禮貌地說:“多謝梁員外仗義疏財,我會將此事轉告陳大人。”
出了衙門,隨從震驚地看著梁員外:“老爺,您不是說要把糧便宜賣給衙門嗎?”
梁員外臉上帶笑:“老爺我改變主意了。這位陳大人出身、心機、謀略樣樣不缺,將來定能位極人臣,花一兩千貫錢提前跟他交好,值。”
“還是老爺英明。”隨從笑嗬嗬地恭維道。
***
夏喜民的隊伍總算是進了城。
這麼長的車隊,柯九都驚得不輕。
他奉陳雲州的命,帶了衙役在門口接慶川來的商賈,將他們安置到借來的閒置房屋中,以免這些人到了廬陽無處可去。
這些閒置的房子都不是特彆大,沒有哪一座能容下這麼大的一支隊伍。
伍永福為難地看著柯九:“九哥,這咋整?把他們帶去哪個院子啊?”
柯九想了想說:“把他們帶去平安路上那相鄰的兩個宅子擠一擠吧。這樣,我親自帶他們過去,你去稟告大人。”
實在是夏喜民這人的身份比較特殊。
哪怕是在慶川,他也是數得上號的大商人,不少官宦對他都極為客氣。
***
陳雲州在百草坡看玻璃的進度。
昨天那一爐子沒做成功,也不能說完全沒成功。是劉春父子沒經驗,未能將玻璃整平,最後弄成了一個籃球大小的不規則圓疙瘩。
陳雲州抱著這疙瘩仔細觀察了一遍,然後又一寸一寸地摸過,最後笑著說:“不錯,這確實是玻璃材質,咱們已經成功了一半,下次隻要趁著玻璃溶液還未冷卻之時給它們定形即可。不過
這塊玻璃的透明度差了點,裡麵雜質比較多。下一爐,沙子先撿一遍,將樹枝、泥土、石子等雜質通通挑出來,再用水淘洗遍。“
馬小雲記下他的吩咐,然後帶著幾個女子去處理沙子,劉春父子則清理窯爐,為第二鍋做準備。
陳雲州出了門轉到地邊,紅薯長勢良好,比昨天有高了一點點。
最近擁護值暴漲,陳雲州今天又用一萬擁護值兌換了十斤紅薯一塊兒交給付豔,讓她種在了旁邊。十五斤的種子,沒法種滿這四十公頃的土地,但留著種足夠了,陳雲州打算總共就兌換這麼多了。
剩下的擁護值,還要拿來抽獎,兌換玉米等種子,早點開啟第二層貨架。
轉了一圈回到工坊,陳雲州就看到了伍永福。
他挑了挑眉:“你不是在城門口接慶川來的商賈嗎?”
伍永福嘿嘿笑道:“大人,剛才來了一百輛車的車隊,聽說是慶川的大商人夏喜民來了。九哥讓小的過來稟告您。”
“大商人,多大?”陳雲州上次隻在慶川呆了幾天,沒聽過這號人物。
伍永福撓了撓頭說:“小的也不清楚,聽說在慶川特彆有錢。”
慶川特彆有錢,那肯定是比冉奎之流富裕得多。
一百輛車也不過裝一千多石糧食罷了,按照慶川七百文一石的價格算,也就一千貫錢左右。這筆錢對夏喜民這樣的大商人來說應該算不了什麼,實在犯不著親自跑一趟。
而且他這點伎倆能騙過一些小商賈,理應騙不過這位精明的大商人才對。他怎麼會摻和進這個熱鬨中,還親自押車?
不過他帶這麼多糧食來對廬陽是個好事。
陳雲州笑著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