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擺在了正廳,用過午飯赴宴的太太夫人就紛紛告辭了,徐太夫人年紀大了,早就疲累了,馬車行到棋盤街前,長宜打開車窗往外看了一眼,再往裡走就是大明門了,徐衍應該就在內閣值房裡,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徐太夫人看出長宜的心思,笑著道:“今日老四不用當值,這個時辰也差不多該出來了,你不如在這裡等他一會。”
長宜知道徐太夫人在打趣她,不過她現在做媳婦久了,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羞的滿麵通紅,隻是笑道:“我還是陪母親一塊回去吧。”
徐太夫人這些日子看在眼中,對兒子和兒媳之間的相處也是樂見其成的,朝外麵叫了一聲‘崔嬤嬤’,讓馬車停下來,推了長宜下去,樂嗬嗬的道:“你去就是,母親一個人也能回家。”
長宜隻好上了後麵的馬車,吩咐跟來的徐管事去直房遞信,倒有不少馬車停在大明門外,長宜還以為要等上許久,在馬車裡等了兩刻鐘,徐管事小跑著過來道:“夫人,大人這就過來,讓您再稍等片刻。”
徐衍很快就從大門走了出來,看到長宜抱著手爐站在馬車下麵,身上披著鬥篷,瑩白的小臉陷進毛茸茸的狐狸毛中,臉色比在直房柔緩了許多。他步子很大,一會就走到了長宜麵前。
“怎麼想到過來接我了?”徐衍摸了摸她的手,還算暖和,“今日倒是乖巧,出來還知道抱個手爐,外頭冷,快上馬車。”
等坐到馬車上,長宜才和徐衍說是徐太夫人一定要她在這裡等著,徐衍聽了卻有些不高興了,‘哦’了一聲道:“母親不讓你等,你就想不到接你的夫君了。”聽起來倒是有幾分幽怨。
他揉了揉眉心,見長宜望著他不說話,又道:“怎麼不說話了?”
長宜這才主動拉他的手,展開他的掌心,乖巧的把臉貼在他手掌上:“那我以後都來接你好不好?”
她的臉很是小巧,還不及他一個手掌大,徐衍不由被她逗笑。就算她想每日過來接他,他也不會答應的,他不舍得讓她等那麼久。
他把她攬到懷中,問她在永城侯府結識了什麼人。長宜倒是想起來了鄭太夫人,不過又想到鄭家和徐家舊時的往來,就沒有再多說。
徐衍低頭看著她,見她似乎有些疲倦,眼睛都眯了起來,像個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裡。
他喜歡她這樣依賴她。
馬車行到半路,長宜方想起來一件事,徐衍坐她的馬車回了府,那他早上上京用的馬車呢,她突然的大驚小怪,徐衍無奈的敲了敲她的額頭:“是不是睡傻了,車夫把馬車駕回來不就好了。”
回到柏樹胡同天已經黑了下來,太陽一下去,天越發的冷起來,大雪之後徐家開始燒地龍,長宜就更不想出去了,窩在暖閣裡練小楷,還是大太太來這裡和她說話,拉著她去清心堂打馬吊。
從穿堂過來,廡廊下站了四五個麵生的丫頭婆子,碧玉打著簾籠出來,領著長宜和大太太去了西次間,端了茶水過來,小聲的道:“鄭太夫人來了,正在屋裡和老夫人說話。”
隔扇的門沒有關,隱隱約約能聽到東次間裡傳來的說話聲。鄭太夫人的聲音很大,還帶著怒氣:“……當初我把蘭齋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待她的……你們徐家可真是好家風,我的蘭姐兒都病成了什麼樣子,你們徐家如今是發達了,就瞧不上我們鄭家了,逮著我蘭姐兒使勁折騰。”
老三在外麵養外室的確不對,這件事是他們徐家理虧,徐太夫人也不好說什麼,由著鄭太夫人出完這口惡氣。
鄭太夫人說的口乾舌燥,喝了茶看向坐在一旁的大兒媳:“你也是個泥捏的,你瞧瞧你女兒都成什麼樣子了,你做母親的沒半點心疼,對著她徐太夫人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是你欠他們徐家什麼了。”
女兒是從她肚子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鄭大太太豈有不心疼的,但女兒嫁入徐家八年膝下隻有蓁姐兒一個,哪個做婆婆的能不著急。當初她嫁入鄭家三年,才得了蘭齋一個女兒,鄭太夫人就迫不及待給她房裡的通房姨娘停了避子藥。
這麼多年記在她名下的庶子庶女就有四五個,還有個從外頭抱過來的,她不都是打碎了牙齒和血吞下去,鄭太夫人還嫌棄她不能生子,這麼多年還讓她在她房裡站規矩。
蘭姐兒也跟她說了,等那外室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抱到莊子裡養,徐太夫人這樣做已經是顧全體麵了,她能責罵徐三爺的不是,卻不能說到徐太夫人的頭上。
鄭大太太不敢說婆婆的不是,隻能和徐太夫人說:“太夫人,聽說那位外室不是什麼正經人家出身,我想著這孩子恐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