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們請你出來?”
他們努力維持凶惡的嘴臉,像一條惡犬站在體型龐大的猛虎麵前齜牙,試圖威脅對方。
實際上,根本沒人敢踏進門一步。整個房間似乎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場域,冰冷壓抑,貿然靠近一點,便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與薑予安一起上船的人不多,大多是從其他國家的港口接來的客人,電影沒有引向海外,網上也找不到資源,他們對薑予安並不熟悉,但畏懼強者的本能每個人都有。
薑予安微微抬眸,冷冷看了他們一眼。被他看過的人,頓時生出一種皮膚被剖開、血肉橫呈,一切隱秘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覺。
那雙明淨如琉璃,又冰冷剔透的眼睛之中沒有一絲一毫正常人應有的情緒,仿佛在看一場無聊的鬨劇,甚至有些倦怠。
外麵的人頓時退了好幾步,恭恭敬敬,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冒犯了……您能不能高抬貴足,從房間出來……和我們去甲板上試一試?”
雨下得很大,像瀑布一樣衝下來,他們被雨浪打得麵目全非,而薑予安坐在溫暖安逸的總統套房裡,十分愜意。
眾人都看得出來,薑予安不打算死起身。這很正常,易地而處,誰都不想離開房間。
但塞爾托斯所說的話,像懸在眾人頭頂的達克摩利斯之劍,時限隻有半小時,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船晃動得越來越劇烈。
他們在薑予安房間外清出一條乾淨的道路,將撐傘等在外麵,恭恭敬敬請他出去。
“您還需要什麼,我們一定做到。”
“您隻要去甲板上看一眼就行……”
一群準備狩獵的人,遇到真正的“怪物”之後,反而束手束腳,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卑微請“怪物”為大義獻身。
在他們的苦苦哀求之下,薑予安終於慈悲起身,踏出房門,頭頂的雨水被眾人撐傘遮住,不敢讓一滴雨漏到薑予安衣服上。
“讓開。”薑予安反而覺得他們礙事,抬手揮開圍攏的人,隻剩一個撐傘的人跟在身後。
神識已經探到船底下有蛇尾,他正想出來看看,至於身後這群人,到時候全都送到原相離派來的船上去。
“真、真有怪物!”
眾人跟隨薑予安來到甲板邊,首先看到了懸掛在船身一側的怪異魚頭人。雖然有著人類軀體,卻頂著一個魚頭,眼中滿是恐慌與哀求,顯得十分軟弱。
所有人都沒認出,這是昨晚舞會上,眾人選出的最受歡迎的“王”,不過一天時間,地位逆轉,已經是他們眼中的待宰羔羊。
“找到怪物了!”
乘客們都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薑予安給人的感覺太可怕,他們誰也不敢把薑予安推到水裡,好在,魚頭怪出現了。
艾倫沒想到藏在這裡還會被人發現,一時間心如死灰。為了躲開人群,他吊在半空中,晃來晃去,原以為不會有人來這裡,現在,
幾乎所有人都站在甲板上看著他。
他本來在頭上套了個紙袋,但雨太大,紙袋被淋濕,早就被衝走了,此時頂著一個茫然的魚頭,絕望極了。
不過,艾倫眼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輪廓。他似乎看到了薑予安?那個來自東方的神秘青年,穿著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身後有人撐傘,在一片混亂的甲板上格外從容,天生有種淩人氣度。
艾倫的魚眼睛裡驟然亮起一線光,薑予安知道他不是怪物,而且給他介紹了一份工作。說不定,薑予安可以救他!
“我們找到怪物了!”
“謝謝您,先生!如果沒有您,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個怪物……”
人們歡呼起來,高興極了。比起薑予安,艾倫這個吊在船身一側的魚頭怪顯然更好對付,隻需要將繩子剪斷,魚頭怪就會掉進海中。
林璨還沒回房間,看見這樣一幕,一時間心情複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得不說,艾倫真的很倒黴。
“嗚嗚嗚嗚嗚嗚嗚……”
艾倫見他們要剪繩子,掙紮起來。
他不想再去海底,實在太可怕了。
“等他掉進去,雨應該會停吧……”
人們站在甲板邊緣,居高臨下看著風雨中搖擺不定的魚頭怪,眼神冰冷殘酷,反而比艾倫更像怪物。
麵對薑予安,他們戰戰兢兢。
麵對魚頭怪,他們重拳出擊。
“你們找到的,是真正的怪物嗎?”
廣播傳來塞爾托斯的聲音,嘈雜的雨聲夾雜著電流聲,本該模糊不清,但他的聲音卻有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在每一個人心中響起,令人心生寒意。
原本打算將魚頭怪丟進海中的乘客們陷入兩難之中,那個聲音的意思……魚頭怪好像不是怪物,看來,真正的怪物是薑予安。
彆說天上下雨了,哪怕下刀子,讓他們推薑予安下海,也邁不出一步。那種無形的死亡威懾,被薑予安看一眼就汗毛直豎,實在太深刻了。
“轟——”
船底受到巨大的撞擊,仿佛在催促他們早做決定。整艘船在暴風雨中,像一個小玩具,劇烈顛簸,甲板上的人無法保持平衡,擔心落水,不由後退。
“砰——”
混亂之中,不知是誰向薑予安開了一槍,瞄準的是他的心臟。
子彈飛出那一刹,船上的人心思各異,不約而同鎖定薑予安所在的位置,心中懷揣著幾分希冀,期盼子彈能建功,但下意識又覺得不可能如此輕易殺死薑予安。
就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子彈不但沒有射中,還打了個彎,裹了一層青綠色火焰,從人群之中精準找出那個開槍的人,穿透對方的心臟。
幾乎是一瞬間,一個大活人就化成了一朵綠色的焰火,轟然散開,連周圍的霧氣也被火星燎去不少,驟然一清,像刷上最後一層光油的畫。
距離薑予安最近的那些人瘋狂後退,隻恨少生了兩條腿。薑予安並沒有要追上
去的意思,他身後那把傘被風卷到半空,但雨水還未落在他身上,就被蒸發成水霧,消散一空。
“看來,狩獵遊戲要結束了……”
塞爾托斯語氣似乎有些惋惜,還有種高高在上的漠然,船上的乘客太膽小了,不敢孤注一擲,那就和這艘船一起共沉淪吧。
珍貴的祭品,值得整艘船上的人一起陪葬。
薑予安徑自走向船長室,哪怕門鎖嚴絲合縫,在藥師火的熔煉之下,也像泡沫一樣消融。
地上留有蜿蜒的爬行痕跡,像一條巨蛇從地毯上爬過,船長原本在指揮撤離,聲音中斷之後,再沒響起。
此時,船長坐在辦公室前,麵向薑予安,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那種肌肉僵硬抽動的感覺異常明顯,臉上的屍體忽然抽動了一下,像裡麵有某種生物在爬行。
“如果說船上有一個怪物……我想我已經找到了……”薑予安抬手,火焰如同碎星一樣衝去,下一刻,從船長太陽穴中,鑽出一條黑蛇,大約一米多長,蛇身漆黑冰冷,隱隱閃爍著深藍色的光輝。
黑蛇軀體上沾染著零星幾點血肉混合物,爬出來之後,船長像一具失去了骨骼血肉支撐的皮具,與衣服一起堆疊在椅子上。
黑蛇把汙漬蹭在船長衣服上,蛇身半直立起來,與薑予安對視,眼中閃過一絲十分人性化的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