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您果真要離開?”
宋明宵很驚訝,他無法理解寂無憂為什麼要離開山莊,儘管隻剩下半年時間,可這裡畢竟是他的家啊。
死在自家中,好歹還能風光大葬,可流落在外,隻會落得個客死他鄉,好不淒涼。
而且,沒有寂無憂的關照,宋天鵬如何能得到大家的認可?
向來妥帖的莊主,怎麼會在傳承上犯下這樣大的錯誤?
“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不必擔心。我會獨自離開,也不必聲張。”寂無憂回答道。
“莊主……”
宋明宵心底升起一股悲涼,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寂無憂已經從書案下取出封好的詔令,一式三份。
“這是擬好傳位詔令,兩份分彆送至官府與夜樓,至於傳位的時辰……就定在半月後吧。”
寂無憂望著宋明宵,平靜地說道:“八月初一,由你父親來宣布。”
半個月後?交給他父親?
三份詔令,竟然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幸福來得太突然,突然到令他難以置信。
是信任?還是試探?
如此天賜良機,他不做些什麼,簡直對不起宋家列祖列宗。
但是,背叛寂無憂……宋明宵心臟狂跳,額頭更是滲出一層冷汗。
“明宵,你很緊張。”
悠悠聲音傳來,宋明宵猛地一驚,抬頭時,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眼睛。
“你在害怕。”
寂無憂聲音依舊平靜:“怕什麼?”
宋明宵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波瀾,顫聲道:“我,我隻是很意外……莊主,您的決定太突然了。”
“是嗎?”
寂無憂臉上看不出絲毫變化,仍舊那樣平淡。
隻是,問出的話,再次令宋明宵心驚膽戰,“你覺得,我應該將莊主之位傳給誰?”
“我……屬,屬下不知。”
宋明宵的身體不斷顫抖,彎下身子將頭埋得更低。寂無憂靜靜地注視著他,突然笑了起來,“好了,你可以走了。”
呼……
宋明宵鬆了口氣,他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問道:“莊主,您打算去哪裡?是否可以告訴我,等將來……”
等將來他掌權,定會迎回屍骸,風光大葬。
放鬆之後,剛壓下的欲望再次翻騰,機會擺在眼前,他決定抓住它。宋天鵬那個蠢貨根本不配當莊主,隻有他才能帶領五蘊山莊更進一步。
他,沒有錯!
但他仍對寂無憂心存敬重,雖然有愧於他的信任,但相比未來的權勢,這點愧疚微不足道。
“我自有緣法,將來無論生死,也再不會返回宋家。我與宋家的緣分,已經儘了。”
這番話無疑又給了宋明宵一顆定心丸,他裝出一副哀傷之色,勸解道:“莊主,我……”
“不必多言。”
“是……”
宋明宵準備離開。
這時,寂無憂突然又叫住他,意味難明道:“明宵,你的將來我也安排好了。有時候,能退一步,天更高海也更闊。”
這是在勸勉自己?他的小心思果然被察覺了?
驚疑不定的宋明宵趕忙應下,“明宵謹記舅舅的教誨!”
機會近在眼前,他豈能放棄?沒了寂無憂,誰能阻止他?
可他仍舊不安,考慮到‘敵人’留下的後手,為確保萬無一失,他決定尋求外援——既然蕭虹私下向他透露了消息,想必更加屬意自己。
為此,哪怕欠下一個天大人情,也能接受!
寂無憂靜靜看著宋明宵離去,然後離開書房,離開了五蘊山莊。
他走了,走得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任何人。
……
三日後;
錦州,盧陽郡;
常豐縣位於廬陽郡之北,這日,這座偏僻的小縣城,迎來了一位宛如謫仙的俊美男子。
那人身著白衫,手裡牽著一匹棕紅色駿馬,他的步伐輕盈從容,而那雙深邃眼眸中,似乎蘊含著洞察人心、看破紅塵的光芒。
常豐縣不僅小而且偏僻,連客商都很少經過,突然出現一個神仙似的人物,頓時在城口引起騷動。人們紛紛停下手中活計,就連吆喝聲都降低了幾分——沒辦法,這人實在太好看了。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單馬獨行的寂無憂。
麵對人們或驚歎、或呆滯乃至惡意的目光,他始終保持微笑。
入了城,街上行人同樣驚奇,對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等他離開,又紛紛聚集在一起討論著。
就這樣,在人們的目光注視下,寂無憂越走越遠,一直到達縣衙附近,關於他的議論聲才逐漸消失。
“媽的,哪兒來的醉老倀?滾開滾開,這是你能待的地方嗎?當心汙了縣老爺的眼!”
縣衙後巷,有人捏著鼻子叫罵。一個滿身破爛但喝得醉醺醺的老乞丐,被巡街的衙役趕出了側街。
巧合的是,他正好倒在了寂無憂的附近。
老乞丐一言不發地站起來,整個身體與麵容都被汙垢所覆蓋,深陷的眼窩裡隻有迷離和空洞。隻是,當他看見寂無憂時,身體猛地一僵,殘留著泥土和食物殘渣的手指接連抖了幾下。
或許是自覺肮臟不堪,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他低下頭,彎起身子,顫巍巍地朝著另一個巷子走去。他似乎很著急,步伐比往常匆忙了許多,以至於連續跌倒了三次。
寂無憂停下腳步,靜靜望著那老乞丐消失的背影,良久……
*
“鼇山有仙骨,古道葬奇書。”
“仙骨,仙骨……”
不太悅耳的開門聲打斷蕭虹的思緒。
“殿主,五蘊山莊的宋少主求見。”
這位宋家的少主就是宋明宵。現在聽起來可能有些可笑,但在此之前,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他會成為下一任家主,因此得了這個稱號。
“晚了一天。”
蕭虹心想,大概是確認寂無憂果真離開後,才敢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