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著放緩馬:“溫副將在戰場上殺過不少敵吧?”
溫副將剛被警告,恭敬回答:“不如季將軍。”
“刀劍無眼,我們的將士也有不少人受傷喪命。第一次見戰友死時,溫副將怎麼想?”
溫副將果決:“恨。”
“第二次見戰友死時呢?第三次第四次,無數次見人死時呢?溫副將可還能記得這些人的樣貌?”
“恨一點點堆積,到了極致,到了又見一個前頭還笑盈盈的將士死去,是否會覺得天下一切荒唐可笑?”
溫副將剛才玩鬨的心倏忽一緊。
他臉上的神情僵住,被公主拖拽入字句所言的過往。
是了。他一次又一次見人死去,以前還記得那些人臉,後來都記不得。他記得這些人說的話,記得他們想要回家,想父母想妻子兒女,記不得他們的臉,記不得他們的死狀。
唯有這樣,他才能好好活著,才能與活著的人談天論地,結伴每日操練,而不是成為一具隻知道仇恨的行屍。
隻是這與公主有什麼關係?
難道駙馬養了不止一個女子?沒聽說過如此荒唐的事情。
還是說,因為宮中有很多人想要刺殺公主,所以她已習以為常了?
溫副胡亂猜著。
他猜不到事情。因薑晏喬是習以為常,可她是對自己的死習以為常。
她曬在光下
,讓暖意從衣物中包裹她自己。她側過頭對溫副將戲謔笑著:“我現在嘛,在意的是雲嬤嬤為什麼要殺我,而她身後的人,又是誰。”
至於在不在意駙馬,如何對待駙馬,公主沒說。隊伍到達公主府後,溫副將很快知道了。
公主府的前廳有柱子。
薑晏喬進了公主府,便下令:“把駙馬捆柱子上。雲嬤嬤捆另一個上。”
侍衛聽令,將兩人捆上。不論是謝南川還是雲嬤嬤,都想說點什麼。可他們才掙紮著想張開嘴,就被譚公公命人用布料堵上了。
薑晏喬坐到已布置好的酒案處,落座望向跟著進門的譚公公:“譚公公,請。”
知潼給譚公公尋了一把椅。
譚公公沒有坐下。他恭敬躬身站在前廳內,站在公主麵前,傳達著宮裡最尊貴兩人的意思:“殿下喜歡駙馬,陛下為殿下著想,清理了一下駙馬身邊的人。倒沒想惹來駙馬如此行徑。”
薑晏喬端坐著,微仰頭對視譚公公:“他若是真為我著想,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謝南川如果有心上人,我又為何非要他成為駙馬?”
譚公公聲音平和,耐心解釋:“殿下喜歡珠玉,陛下會賞賜珠玉。殿下喜歡謝家謝南川,陛下便賜殿下謝南川。更何況駙馬所謂的心上人,全然無法過門。在外聽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場風流。”
旁人幾乎都被譚公公說服了。
他們一個個理所當然,羨慕暗歎著帝王恩寵。她要什麼,帝王就給什麼,多好啊。
唯有死多了的薑晏喬笑起來。
她的笑聲回蕩在安靜的前廳內,清脆悅耳。
笑了一陣,薑晏喬微歪頭。鳳冠撕扯著她的頭皮,讓她頭疼。她對譚公公說:“譚公公。這聽起來謝南川和珠玉一樣,隻是個物件。”
譚公公輕歎:“若真是物件可好了,也不會惹出今日麻煩。”
薑晏喬笑得厲害。
謝南川無勇懦弱,虛偽恨著自己任由人擺布。這點被所有人都看得透徹。
實際上,他在這些人心裡連物件都比不過。他比物件更麻煩。
那她呢?
她在父皇眼裡,是女兒,還是一個隨時可以逗弄的小小狸奴?
薑晏喬少有衝動質問:“父皇不看人心,殃及我的性命!他也不怕這等手段,遲早一天殃及他自己性命!”
眾人愕然屏息,隨即惶恐。
不知道是誰帶頭,轉眼“嘩啦——”跪了一地。
“殿下恕罪——”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怎麼能是公主能說出口的?
前廳重新歸於安靜,噤若寒蟬。
站著的隻剩下知潼、譚公公、季將軍和溫副將。
薑晏喬見狀重新正了腦袋,嗤笑一聲:“此事我會去與父皇鬨一鬨。”
她拿起酒案上的一根筷子,點了點雲嬤嬤:“譚公公既然猜出了駙馬的事,不如也和我說說雲嬤嬤的事。都是宮中老人,你與雲嬤嬤也算熟識。”
譚公公委婉拉開關係:“回殿下,是認識非熟識。”
他說:“這宮裡的事,哪能讓奴事事都猜到。不如讓雲嬤嬤說說?”
雲嬤嬤還沒開口,譚公公先替雲嬤嬤討饒:“說好了,能輕鬆留個全屍。說不好,得吃點苦了。”
人都跪著,陶公公親自起身去取下雲嬤嬤口中布。
雲嬤嬤繃緊著臉,開口前不由吞咽了一下。她哀聲求饒:“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和駙馬、吳二小之間全無關係。”
她無辜且可憐,幾要聲淚俱下:“奴婢伺候殿下這麼久,殿下信不過奴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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