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迫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
光子芯片項目成功結題,項目組的所有人也結束了在實驗室閉關研究的生活,但緊接著就是沒完沒了地寫論文。
如果讓其他碩博知道鄧迫腹誹的“沒完沒了”四個字,怕不是要氣得一人踹他一腳。
彆的碩博頭禿於沒有項目可寫論文,可鄧迫是頭禿於能寫的論文實在是太多了,千頭萬緒幾乎無從入手。
一項新技術簡直就是一台論文製造機,更何況是光子芯片這樣極具突破性、創新性、超越性的新技術。
一般來說,高校常規的項目組是實驗與論文並行的,每完成一個階段性的實驗都能寫一篇論文。或者現實一點說,做實驗就是為了有論文可寫。當然,能不能刊發就看有沒有價值了。而光子芯片項目組的所有實驗幾乎都不存在沒有價值這個問題。
但是,當時在研發光子芯片時,大家都卯著勁兒往前衝,根本沒人願意浪費時間為了學分去撰寫論文。所以,寫論文的任務就堆到了現在。
對於鄧迫來說,寫論文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明明實驗的每項細節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腦子裡,可坐在電腦前齜牙咧嘴地敲了半天鍵盤也才擠出來兩三百字。
高霄教授說,這回的成果可以作為他們的學位論文——碩士學位論文3萬字起,博士學位論文5萬字起。
3萬字對鄧迫來說簡直就是噩夢!幾乎是每寫500個字就要倒在地上扭曲、嘶吼、陰暗地爬行好一會兒……
項目組的所有人都在忙著寫論文,他也沒好意思向彆人求助打擾彆人,所以最終擠出來的那篇30001字的論文把高霄教授刺激得差點腦血栓。
“剛來華夏一年是吧?這種表述你自己讀一讀,通順嗎!”
“看著我的眼睛摸著你的良心告訴我,寫這段結論的時候醒著呢嗎?”
“這張圖!啊!這張圖!我本來以為自己還算見多識廣了,但每次看你的論文都能學到很多新的東西啊!”
等候在辦公室的季知行聽著高霄教授那三分涼薄三分譏諷四分絕望的點評,目露同情。
同情鄧迫也同情高霄教授,那份姑且算作論文的東西叫哪個有點責任心的教授來批閱,都不能心平氣和。饒是平素這麼幽默風趣、心胸寬廣的高霄教授都被刺激得就像剛被伽馬射線輻射變身了的綠巨人,每分每秒都遊走在爆發的邊緣。
而作為同門的葉詩等人就淡定多了,反正每到寫論文的時候,高霄教授和鄧迫都要互相折磨好久,他們都習以為常了。
魯迅曾說過,好的論文大抵都是相似的,但差的論文各有各的差法。(魯迅:?)
有像鄧迫那樣寫的狗屁不通的(高霄教授語),也有像季知行那樣連首稿都幾乎不用修改的。
高霄仰天長歎:“老閻肯定比我活得長。”
不同於鄧迫、葉詩等人,季知行寫這份論文隻是當做普通論文來寫,可沒想到最後竟也成了他的學位論文。
那是一個天朗氣清的早晨,習慣早起的季知行才剛洗完臉,就被朱仁一通電話叫下了宿舍樓。
“主任?”季知行好久沒見到朱仁了,但問候的話還未出口,就被朱仁一把揪住帶到宿舍拐角的空地上。
拐角的這麵牆邊有兩個年輕人,正在往空牆上釘一副巨幅軟膜UV噴繪布。
季知行定睛一看,這不是廣陵大學的大門嗎?這是要做什麼?
還沒等他把疑惑問出口,那兩個年輕人已經完工了。
朱仁二話不說將季知行帶到“廣陵大學大門”前站好,兜頭給他套上博士服、戴上博士帽。然後跑到幾米外站定,哢擦哢擦迅速拍好了照片,這才鬆了口氣地一笑。
他樂嗬嗬地從文件包裡掏出一份紅彤彤的博士畢業證書與學位證書,走上前遞給季知行:“季知行同學,祝賀你獲得博士學位!”
哈?
“這……”季知行看了看手裡的證書,剛才雖然一頭霧水,但被套上博士服後他就反應過來了。
他又抬頭看了看朱仁:“這保真嗎?”
朱仁一聽季知行這麼問就鬆了口氣:“真!學信網可查!”他還有點擔心季知行會排斥廣陵大學的博士學曆來著。
他先前從燕大的老同學那裡收到了風聲,燕大有意授予季知行榮譽博士學位,也在討論依據季知行跟隨高霄學習科研的經曆授予他標準博士學位的合法性。
這對於廣陵大學來說就是橫插一腳想摘桃子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初季知行拒絕了所有國外名校的offer,都已經決定留在廣陵大學攻讀碩博了。老閻是安排季知行去燕大遊學,又不是正式入學。
如今季知行的學術生涯再創輝煌,光耀的自然應該是廣陵大學,而不是燕大的門楣。
更何況,當初光子芯片立項,燕大領導為了他們那個樊繼安還跳出來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如今怎麼好意思占這份便宜。
這是於公。
於私。十年前,燕大領導勸閻安瑾為了學校聲譽息事寧人,不要再與潘途爭論不休,逼得閻安瑾憤然辭職,移居廣陵。而季知行可是閻安瑾一手培養出來的啊!
總之,於公於私,朱仁都不樂於看到““華芯一號”研發者”這麼份榮光叫燕大白撿。所以,校長、副校長及幾個主任開過會後,一致決定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