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會,使女回來重複蕭徹原話:“藏書樓既在後院,亦屬內務,王妃可自度之。”
這話聽著像是充滿對妻子的信任尊重,可令嘉怎麼聽怎麼覺著像是“這種小事彆煩我”。
不過不管令嘉心裡如何想,麵上還是謝了蕭徹的大度,然後找了人去給明炤領路。
明炤去後,令嘉一下躺倒在榻上,福壽自褥下鑽出,熱情地投到令嘉懷裡。
因著新婚時令嘉把它孤零零一隻扔在信國公府裡足足三天,雖然那三天裡,有三四個使女圍著給它端水遞食,揉貓擼下巴,但它敏感脆弱的小心臟還是受到了傷害。
再重聚時,令嘉花了好些心思才哄回這隻傲嬌的貓,後遺症就是這幾日,福壽格外地黏她。趕上暑氣漸盛,一大團絨毛粘在皮膚上,真是又熱又膩,直叫人無福消受這等貓恩。
令嘉看著撲在她腹上的福壽,苦惱道:“福壽,你都不熱的嘛?”
福壽歪著頭衝她“喵嗚”一聲。
令嘉捂著中箭的小心臟,乖乖給它擼起毛來,不再二話。
閒適的擼貓時光沒過多久,明炤帶著書回來了。
令嘉看到他右臉上的鮮紅掌印,驚愕之下,手下力道失控,福壽痛呼一聲。
令嘉忙回過神來,柔聲哄誘,好不容易安撫下福壽,然後才有空問:“你這是調戲葉女官了?”
那個掌印纖瘦,一看就是女人的。而王府的使女都是宮裡出來的,最是謹慎小心,縱使不喜明炤,也未必敢動手打。聯想到明炤方才就去了藏書樓,令嘉一下便想到了那個氣質出眾的女官。
明炤聳聳肩,不以為意道:“是藏書樓裡一個穿碧藍襦裙的娘子,是不是你說的葉女官,我就不知道了。”
令嘉道:“那就是葉女官了,你怎麼招惹她了?”
明炤滿是鬱悶地說道:“我壓根沒招惹她。我就問問她唇上塗的口脂是城中哪一家做的,然後她就給了我一巴掌,接著就跑了。”
“……活該,”令嘉給出評價,“人家是正正經經的有品級的女官,又不是行院裡的那些歡場女子,哪容得你這般輕佻。”
明炤嘟囔道:“我又不是沒和女官打過交道,她們反應也沒這麼大啊。”
令嘉嗤笑道:“你也不看看那些女官什麼年歲,葉女官又是什麼年歲。”
尋常宮裡的女官多是三十歲往上的,明炤年輕俊美又家世出眾,縱使輕佻些,她們也能包容。而葉女官正當韶齡,以名聲計,自然要是避嫌。
令嘉又道:“你也彆委屈了,就當是替寧王挨的吧!反正你們倆關係一直挺不錯的嘛。”
明炤麵露茫然,“這關寧王什麼事?”
“葉女官原是在宣室殿裡做差的,寧王見了她幾次,生了心思,結果叫寧王妃知道了……”
令嘉給了明炤一個眼神,代替了話語。
明炤心領神會地歎了聲。
寧王妃竇氏可是雍京城裡能和張氏齊名的妒婦,雖同屬妒婦,但不同的是,張氏能妒靠的是傅成章對她的敬愛,而寧王妃能妒靠的則是她的強大家世。
寧王妃是魏國公嫡長女,其母是首相趙修嫡女,也就是新城長公主的大姑子。說起來若按新城長公主那邊的輩分排,寧王妃比寧王還要小一輩。不過當年寧王妃和寧王兩人情投意合,皇帝念著兩人到底沒實質血親,成人之美,給兩人賜了婚。
成婚後,寧王風流習性難改,寧王妃一身被慣出來的貴女脾氣,哪容得下夫婿三心二意,兩人三天一鬨,兩天一吵。鬨得最出名的一次,寧王夜宿某館,寧王妃氣勢洶洶地去捉奸,寧王聞訊奔逃,一時情急竟自三樓一氣跳下,最後摔斷了腿。
這事之後,皇帝看不過眼自己弟弟被欺負成這樣,申斥了寧王妃,寧王妃往後行事已是收斂了許多。
比如這次——
“……寧王妃知曉後很賢惠地去向聖人要人,可是——”令嘉搖頭道:“寧王府裡,被弄死的美貌侍妾還少嘛。”
寧王雖然風流,卻少了長性,到手的女子轉眼便拋到腦後,寧王妃卻是個小心眼的,寧王那些礙過她眼接著又失寵的侍妾哪個逃得過她的清算。
“聖人愛惜葉女官的才華,婉拒了寧王妃,但她擔心寧王還惦記著,就把人送到我這了。誰知道她才逃過寧王那兩口子的毒手,結果又撞你這風流之名不輸寧王的混蛋手裡,反應大了點,也是正常。”
明炤麵露訕訕之色,“我雖然風流,但又不像寧王那廝一樣沒顧忌,葉女官這類女子我都不碰的。”
明炤口味(在令嘉看來)十分低下,他偏愛豐滿豔麗款的那類,對氣質高華但長相偏清雅的美人則少了點欣賞能力。
令嘉撫了撫額頭,縱使早就對這個侄子的節操私心,但偶爾總會冒出為天下女子除害的衝動。
誰知明炤不死心地湊上來,“小姑姑,葉女官唇上塗的那個口脂到底是哪家出的?”
“……”
默然片刻,令嘉朝明炤勾了勾手。
明炤湊了過來。
令嘉在他耳邊,朱唇輕啟: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