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山中過一水, 此水便是橫祈河。
橫祈河為洛河支流,自西向東, 自上而下,至上津縣入注洛河。
橫祈河的河水慣是潺湲, 不然大家也不會選這河邊踏青。也不知怎的,分明還沒到伏汛時期,今日這橫祈河卻是格外湍急。也是明韶和陸錦運氣不好,正趕上這急流。
令嘉站在在明韶落水的地方,看著河邊那一塊滑痕,目露冷意。
“這裡就是小四娘她們掉下去的地方?”
趙雅容點頭, 答道:“當時我們正比著打水漂,小四娘打得最好,她見陸三娘不大會,就過去教她, 誰知一轉眼小四娘就掉下水去。”
令嘉皺了皺眉。
這塊滑痕的方向不對, 它不是向下傾的,可見明韶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但也奇怪,小四娘通水性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誰會拿這個害她, 若非陸錦意外跟著下水,她哪裡會出什麼事?
令嘉心念一轉, 明韶出事時, 明炤來得最快, 以他的精明,這點定是瞞他不過,他既然沒有指出,想是心裡有了成數。
當務之急的還是先找到明韶。
趙雅容猶豫再三,還是上前安慰道:“表姐將彆院裡的下人都派出去搜尋了,小四娘吉人自有天相,你……你不需太擔心。”
令嘉斂好眸中深思,幽幽道:“這橫祈河水流湍急,小四娘雖通水性,但還要護著陸三娘,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她黛眉微蹙,目含清愁,我見猶憐。
即使是對她有諸多不滿的趙雅容,這會見了,也不禁溫聲安慰她道:“禁衛都派出人去下遊搜尋了,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人。”
明韶和陸錦落水後,因擔心再出意外,出來玩的幾個小娘子都回彆館休息去了,隻留一幫郎君帶著下仆去下遊搜尋。隻是令嘉心存不安,非要跟著一塊出來。
然而她的兩個使女醉花醉月因武藝出眾,都叫她打發去尋明韶了,總歸她們都是女的,明韶和陸錦又是落水,真尋到人,還是需要同性的使女搭把手。
沒了使女看顧,眾人如何放心這位出了名的身嬌體弱的美人一人出去。寧王妃名為長輩,但和令嘉年齡相近,實在壓不住這位侄媳,又拗不過她的想法,沒辦法,隻好打發她身強體健的表妹康寧郡主來陪令嘉。原本長樂公主也是要來陪的,隻是寧王妃覺得今日實在運道不利,生怕這位帝後愛女再來個什麼閃失,這才勸下了她。
令嘉沒早說什麼,而是朝趙雅容感激道:“是我多思多想,倒是勞煩郡主陪我跑這一趟了。”
趙雅容彆開頭道:“小事而已。”
令嘉略含深意說道:“我隻是沒想到郡主竟肯應下這事。”
聽出她話中深意,趙雅容語氣也不善起來,“小四娘和我從小玩到大,她落水也有我看顧不周的緣故,我再討厭你,還不至於在這事上和你鬥氣。”
令嘉淡淡道:“我知道,郡主是仗義的人。”
明韶出事後,康寧跟著去找了大半個時辰,還是寧王妃心疼表妹,這才把她叫回彆館裡。
“郡主很討厭我?”
趙雅容咬牙不答,最討厭明知故問的人了。
“啊!”
趙雅容看過去,隻見令嘉似是什麼絆了一跤,撲到在地上。
趙雅容忙去扶她,抱怨道:“這麼平的路你都能摔著,居然還非要出來找人,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趙雅容正要借口舌發泄一下怨氣,她扶著的人忽地身子一軟,整個人壓到了她身上。
趙雅容停下嘴,見她眉心緊蹙,呼吸急促,臉色蒼白,似是十分難受,驚道:“你怎麼了?”
令嘉虛著聲喃喃道:“我好暈。”
說完她兩眼一闔,頭垂在趙雅容肩上,竟是暈了過去。
趙雅容目瞪口呆。
絆個腳都能絆暈?你是豆腐做的嗎?又或者說今日真和她表姐說的那樣是凶煞之日?
趙雅容和她的使女麵麵相覷,她苦笑道:“你去彆院找表姐要人吧!”
趙雅容好動,狩獵馬球玩得勤快,但到底還是嬌生慣養的,但真叫她把令嘉這麼個大活人抱回彆院,她還真未必有那體力。
使女走後,趙雅容對於懷裡這位這等天下九成九男人都渴求的無上豔福,隻覺一肚子憋氣。
這位可是她的情敵啊!
依仗美色搶走她暗戀(除她意外所有人:那是明戀)十幾年的五表哥的情敵啊!
趙雅容看著躺在她腿上那張即使閉著眼也美如三月春華,八月秋月的臉,嫉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伸手揪住了她的臉,使勁揉捏,一張蒼白的雪顏竟硬是叫她捏出了一大片紅暈。
趙雅容正覺著解氣,忽地想起昨夜蕭徹看向這人的眼神。
她幾乎不敢相信那個從來清清冷冷,連看至親血脈,目光都冷淡十分的表哥會用那樣專注的、柔和的目光去看一個人。
她爹娘兄嫂之前在她耳邊說過的無數句或勸或罵或哄的話,加起來都比不得那一個眼神來得叫她死心。
她自小就喜歡的那個人終究沒成她的。
趙雅容悵然間,鬆了手,怔怔地看著前方的蔥鬱的樹木,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腳步聲起,趙雅容猛地回神,見著來人,眼睛一亮,招手叫道:“七表哥,我們在這?”
來人正是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