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接著說道:“我既察覺有人要害我,自不會坐以待斃。那彆院的人我不熟,不知有幾個被買通了,索性尋個借口離開彆院,再引蛇出洞,未曾想——”
令嘉微微一笑,“陪我出來的人居然是和我素有嫌隙的你。”
笑裡深意無限,指向分明。
趙雅容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今日來這踏青是誰促使的?我們所在的彆院是誰的?小四娘她們去的橫祈河邊又是誰促使的?而又是誰提出讓你陪我出來?”
趙雅容到底隻是天真,不是愚蠢,聽著這連聲追問,她一臉不可思議道:“你,你是說我表姐,表姐她,她故意……”
令嘉阻住她語無倫次的話,替她說道:“她與衛王合謀害我,又試圖嫁禍於你,”
趙雅容的臉上霎時血色全失。
她生來就是天之驕女,公主之女,首相孫女,血脈尊貴,目之所見,具是花團錦簇,何曾遭受過這般可怕的算計,更彆說是來自她親近的表姐的。
令嘉接著說道:“寧王妃和衛王應是想不到我要出來,不過他們大約覺著在野外行事更能不露痕跡,這才放了你我出來。出來之後,我尋個機會裝暈,引了他們出來,拿我防身用的迷香弄暈。”
趙雅容大吃一驚:“迷香?你什麼時候放的,我怎麼都沒聞到?我怎麼沒事?”
令嘉自衣袖裡拿出一個純金香薰球,在趙雅容麵前顯了顯,“就是這個,這是小二郎給我護身用的。”
小二郎這個借口可真萬能!
“之前我絆倒時趁著你們沒看到時,丟出去的。這香味道淡,而這裡花木繁盛,兩項相合,你自是聞不出。至於你嘛,自是因為我讓你提前用過解藥了。”
“什麼時候?”
“出來前,我給郡主的那個防蟲的香粉就是解藥。”
趙雅容看向令嘉的目光越發複雜,“你……你那時就這麼信任我?”
令嘉雲淡風輕地回道:“若郡主若是心裡有鬼,又豈會這般毫無防備地用了我給的香粉?”
趙雅容麵露動容,接著問道:“你方才說他想娶我做正妃是怎麼回事?”
隻在這時,她對令嘉已是信了九成。
令嘉問道:“他若玷汙了我,最好的結果自然是我偷生畏死不敢往外說,既如此你說他要如何堵住親眼目睹此事的你的嘴,叫你也彆往外說?”
趙雅容默然不語,心中全是後怕。
自然是連她一起玷汙了。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便是,我若貞烈一些,魚死網破地往外說,他還能將此事說成是你以色勾引他去合謀,將你也拖下水,屆時你我嫌隙在前,誰能信你?傅家尋仇,自有新城長公主和趙家擋在前麵,鬨到官家麵前,他或許還有機會娶你呢!”
令嘉語氣悠然,甚至還帶著些微笑意,好似在說什麼有趣的事。
但地上的衛王卻是聽得麵無人色。
隻因她句句說來,竟是與真相分毫無差。
“不可能的。”趙雅容忽然冷靜下來,一字一句道:“若真如此,我寧可以死自證,也不會如了這等小人的願。”
“衛王是不了解你的性情,故而有這等妄想。但在衛王之外,自然還有了解你性情的人,衛王正是做了這人手裡的馬前卒罷了。”
這個彆人字字指向了解趙雅容的寧王妃。
“我失貞,你失命,傅家、五殿下和趙家必成仇讎,而傅家和五殿下亦生嫌隙。如此,方為寧王所謀。”
令嘉似笑非笑地看向衛王,“如此,七殿下可是死得明白了?”
衛王死死地瞪著她,好一會後,絕望地閉上眼。
“這事雖為寧王在後推動,但到底多為衛王主謀,其中雖有寧王妃推手,但並不明顯,她大可推到下人身上,拿個管教不利推卸責任即可,有魏國公府的麵子在,拿不到實證,你能拿她如何?更不用說寧王了。即使告到官家那,也就罰個衛王而已,反對你我名節有汙。既如此,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取了衛王性命,已足夠泄憤。再令衛王‘失蹤’,掩下此事,方為上策。”
令嘉再次將匕首遞給趙雅容。
趙雅容麵露恨意和不甘,“寧王和寧王妃那裡就這麼放過他們?”
連表姐都不喊了,足見她已是信了令嘉。
令嘉用柔和得叫人毛骨悚然的語聲說道:“可徐徐計之。”
趙雅容正眼去看令嘉。
她從來都知道她生得很美,美得讓所有其他美人都黯然神傷。正因這份美太耀眼,傅令嘉本身的形象極為單薄,隻落得表麵的沉穩低調,寡言冷淡。不知有多少女孩曾在背後滿懷酸意地鄙視她是個隻落得好看的花瓶。
隻在今日,眼見這人殺起人來,從容悠閒,和往日書畫撫琴時的姿態彆無二致,說起彆人的算計時,侃侃而談,和往日閨中閒聊的語氣亦是無差。
好似一把平日裡深藏的絕世名劍“璫”然出鞘,風采煥然,美得鋒利又鋒利,刺得人睜不開眼,卻又舍不得挪開眼。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至此,趙雅容才算真正領教了,傅令嘉是個什麼人物。
她默默從令嘉手裡接過那把匕首。
趙雅容一背過身去,令嘉臉上的笑一瞬就消失得乾乾淨淨,隻剩一片霜色。
蕭氏宗室稀少,寧王是皇帝唯一的弟弟,是皇帝拿來彰顯寬仁的道具,他的身份非比尋常。此人表麵上是個和明炤一般無二的風流紈絝子弟,實則秉性陰毒非常,隻是——
令嘉皺了皺眉。
此人往前算計皆是有理可尋。
今日這算計是九成九是衝著燕王去的,但是算計燕王,對他寧王又有什麼好處?
他是皇帝庶弟,位份雖尊,但手無實權,皇帝膝下除了燕王,還有太子、安王、魯王諸子,怎麼也不可能輪得他拿好處。
不過不管他謀算些什麼,今日他定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算計不成,還將趙家、新城長公主和傅家都得罪透。
令嘉一想到至今還沒被找到的明韶,眸中寒光隱隱。
寧王,寧王妃,且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