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彌漫著淺淺微辛的安息香味,正是太後生前最愛的味道,先帝特意為她調製。
李北辰手扶椅子把手,輕嗅著這股子熟悉的馨香,注視著弟弟的頭頂,竟然看到了一根亮眼的白發,鼻子有些發酸,沒有說話。
片刻後勸道,“晉王府隔著一條街就有個宅子空著,你明天搬進去住。父皇以前愛去那裡避暑,亭台樓閣,一池的荷花開得特彆漂亮。現在住進去正合適。今晚就陪朕住在宮裡,我們兄弟二人好好說說話。這很多話跟彆人是沒法說的。”
李北弘眼裡也像進了沙子,鼻子有點堵,“不是宅子的事兒。”
“你先起來坐著說話。彆跪著了。這裡沒彆人。我是你哥,你是我弟。”李北辰輕輕拍了拍扶手,溫聲說道,“要我來扶你麼?”
李北弘心中一暖,緩緩站起身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你這麼急著離開京城,是因為王妃?你是想去找她?”李北辰關切地問道。
李北弘被哥哥猜中了心事,心中一顫,“是......也不是。”
他想儘快就藩的原因之一就是借機尋找王妃。他的藩地就在大同鎮和宣府鎮附近,王妃就是在這一塊區域走失。
皇室從小就有學習各國風俗習慣的課程。李北弘了解蒙古人婚喪嫁娶的習俗,父死子及,兄死弟及,如果父兄全死或者被俘虜,那麼就會被戰勝者占有。
王妃既然已經跟過蒙古大汗,就算是大汗的女人。現在又被大汗嫡次子帶走。如果不想辦法找到王妃,那她按照蒙古的習俗,就會不斷地被轉手給蒙古大汗的兒子們,甚至可能是其他部落首領。
一日夫妻百日恩。
沈石溪是李北弘的第一個女人,與李北弘做了夫妻後,兩人十分恩愛,有過許多快樂甜蜜的時光。
李北弘雖然刻骨銘心地愛著江月白,但他也真心喜歡沈石溪。何況沈石溪因為王妃的身份才會遭此劫難。他心裡始終感到歉疚和痛心。
他做不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做。
李北辰了解弟弟,他從小就比自己重情重義。從弟弟痛苦的神情裡,李北辰已經讀出了他對沈石溪的一片深情。
“行。哥哥明白了。哥哥支持你。”
李北弘愣了下,喃喃地說道,“皇兄是天選之人......京城有皇兄在,一定會欣欣向榮。”
“是大哥。”李北辰的聲音堅定充滿威嚴卻又無壓迫之感,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兄長一般。
“大哥。”李北弘喊出這一聲時,喉頭有點生澀,眼前的人似乎也有點陌生。
他故作輕鬆地說道,“我畢竟已經成年,不能再像之前一樣任性不懂事。希望替大哥分憂,守護北境安寧。大哥不會覺得我是有野心吧?”
李北辰笑著看向弟弟,“讓你好好學習不好好學習。用詞不當,這叫上進心。不要亂用詞語。”
目前大明隻是暫時取得了對韃靼的勝利,綜合國力離讓韃靼忌憚和臣服還為時尚早。
後續恢複秩序和兩國的正常和平交往還需要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裡,局部小的衝突難免。弟弟能去邊境就藩,自然是最好的。
李北弘跟著笑了,眼睛裡卻閃著淚花。他握住案前的茶盞,怔怔地看著裡頭的漣漪,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