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已定,餘象鬥先給王文龍拿了五十兩預付款。
走出雙峰堂書坊,王文龍也不禁感歎這年代的讀書人掙錢真是太容易了。
此時的壯勞力一天也就能掙到兩三分錢,一個月的收入一兩左右。
彆以為這很多,近幾年沒有鬨太大的災荒,所以這兩年的糧食價格還算便宜,七錢銀子就能買一石糙米。
但這年頭的女人很少外出工作,在家裡縫縫補補也掙不到多少錢,一個年入十兩銀子的壯勞力需要養活上一家人。
如此一算一個壯勞力一年的工錢也不過是買上十五石大米而已,按一個人每天吃八兩米的最低熱量來算,勉強能養活六口成年人。
但這年代普通家庭的生育率高,一對夫妻生三個孩子太正常不過,再算上菜錢、柴火錢和必要的衣物開支,哪怕沒有老人要養基本上男人的所有收入也就夠家裡麵吃飯。
想要吃糙米吃到飽不太可能,隻能糙米和雜糧摻著吃。
一家人辛辛苦苦隻能混個溫飽,至於打家具、買新衣服、修繕房屋全都屬於奢侈消費,平時穿的衣服多半隻有靠家中女人自己紡織得來,一年到頭不會有錢財結餘。
這還已經是所謂的承平年代的生活,這樣的家庭遇到災荒時節將會是更窘迫的境遇。
相比之下一個選家在此時書坊裡麵編一卷程文墨卷就能拿到一百兩銀子,花費的時間不過是個把月,要知道明代一個七品縣官的年俸,也就是一百七十兩而已。當然官員實際收入肯定遠遠超過。
一個縣官上任要養師爺、家小等一大群人,隻靠合法的年俸隻怕要窮到去討飯。
寫書做幕僚如此掙錢,也就怪不得許多文人仕途無望,就毅然決然的找其他工作。
此時文人放棄科舉稱作“棄巾”。
棄巾之風從嘉靖朝就已開始,越演越烈,到萬曆年間已經出現大量公然宣稱自己一輩子不入科場的秀才監生,這些人隻是拿一個讀書人的身份方便工作而已。
所以王文龍和鄧誌謨這樣的作家倒也不算是奇怪人物。
王文龍從餘象鬥的書房出來後,到市集上去買了些禮物,又切了十斤的一個大豬腿,叫商販幫他挑了送回家裡去。
王金貴正在家中刻字,見王文龍,又買了這麼多豬肉回來,開口就抱怨說道:“何必又如此壞鈔?這幾日已經生受了你許多的。”
王文龍笑道:“今天我的書稿過了,餘先生說隻要我這書完稿就刻出來呢。”
張氏見到那條豬腿先自開心,聽了這話驚喜道:“不知道餘老爺開個什麼價格?”
這事情王文龍沒有打算瞞著王金貴一家,坦白說道:“每回書稿十兩銀子。”
抱著豬腿的張氏以及手上還拿著木錘和刻刀的王金貴全都呆了。
王金貴已經是整個建陽縣裡出名的刻字工,一年收入能到三四十兩。
他一輩子兢兢業業,兒子也學了一門手藝不需要自己貼補,王金貴家裡沒多少負擔,平日裡甚至有閒錢喝酒吃肉。
他原本覺得自己已經混得非常不錯了,但是現在突然聽說王文龍隨便寫上一章的書稿就能掙來他一年的工資,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他努力一輩子才有現在的收入,可是相比之下王文龍隻用個把月寫了本書就夠他掙上二十年。
張氏忍不住問王文龍說道:“既然如此掙錢,肯定是多寫著些吧。”
王文龍腆著臉搖頭裝逼:“這本書大綱已經定下來了,寫多了反而寡淡,也就是寫個五六十章。”
張氏和王金貴兩人聽聞都覺得有些可惜,他們都想著如果他們是王文龍肯定能寫多長就寫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