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代的學院會講,雖然主要內容是討論朝政,但是總還要擔著一個講學的名頭,而且一切行為都十分正式。
禮聖之後還不能開始討論政事,而是要先講課。
今天講課的主講是顧憲成,他上台之後開始講說《四書》一章。
王文龍在下麵看的津津有味。
他讀書時就學過中國的古代政治,知道明清時代的學堂議政最早就是由這樣的講學開始的。
最開始隻是單純的講學,但是往往讀書人在聚集講學之後互相議論,由此漸漸形成慣例,到了此時的萬曆年間,學堂會講的講學內容已經不再重要,反而因為學堂定期講學,所以給了讀書人們定期聚集在一起議論朝政的機會。
直到後來東林黨成立,在東林書院之中大家每回談論朝政都還是要以會講的方式開始,這已經成為一種慣例。
此時人普遍認為有了禮聖環節,講學交流更鄭重其事討論朝政的態度才能夠端正。
屬於更適合大明寶寶的議政傳統。
……
與此同時常州府學之外,大量人群聚集在此,等待著府學之中的會講完畢便進去參與討論。
這年代的講學並不是隻有讀書人才能來聽,實際上東林黨代表的是有產仕商階級的利益,他們正式講學環節許多沒有功名的人物也會前來,這些人才是東林黨真正的支持者,也是東林黨一係列政治觀點真正討好的對象。
這些人中有能力的也能成為東林黨骨乾,並不會被排斥。
汪文言和黃尊素兩人此時就站在眾人中間。
汪文言二十出頭,一臉油滑相貌。
這廝現在隻是一個獄吏而已,連秀才功名都沒有,他的頭腦極其清楚,在歙州混得如魚得水,和三教九流都有往來,已經進入縣衙公乾。
汪文言的監生功名要等到二十年後上京才捐,那時他已經是東林黨的一大智囊,為了黨派利益上京幫忙。
東林黨那時的力量極大,汪文言雖然隻有監生功名,但是卻居然能夠在東林大佬的提拔下一路當到中書舍人,時人稱“以布衣之身左右天下”。
當然此時的汪文言遠沒有那麼厲害,他看著麵前人頭攢動的熱鬨景象,抓過身邊一個年輕人,好奇詢問:“朋友貴姓,可知今天主持之人是何名字?”
被他抓來那人十分麵嫩,唇上剛剛長出細細的胡須,年級最多不過十六七歲。
他聞言對著汪文言拱手道:“在下黃尊素,還未進學,不敢當朋友之名。我聽人說今日主講之人乃是寫了《葡萄牙國史》的名仕王文龍。”
汪文言聞言一下激動起來,這貨大字不識幾個,但是卻能敏銳察覺到東南正在崛起一股新興的政治勢力,覺得可能有發達機會,這次他是聽說最近常州學生在鬨上書之事,所以這次才專門跑來湊熱鬨。
汪文言的實際才能要等他混到高層才能顯現,他來到常州已經幾日,雖然想往士人的圈子裡混,但是根本不得其門而入,他也曾混進文會的名額想要結交那些讀書人,但那些儒生講的經義學問他一句也聽不懂,反而因摻不進人家的話題而備受打擊。
而王文龍所寫的《葡萄牙國史》卻是難得他聽過的書籍。
汪文言當即便略帶三分讚許的點頭:“原來是他?”
黃尊素看見汪文言這副模樣,好奇問道:“朋友也喜歡看《葡萄牙國史》?”
黃尊素如今才十六歲,連秀才功名都沒有,從浙江來到常州遊學,看了這裡的仕人情況之後心向往之,決心自己回去就好好讀書,以後也要成為這等縱橫捭闔的名仕。
汪文言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黃尊素也看過《葡萄牙國史》,他對王文龍的才學驚歎不已,甚至還想過給王文龍寫信表達自己的讀書感悟,但是他名聲太小,根本沒辦法把信送到王文龍手上。
兩人當即談論起王文龍的作品和思想。
其實汪文言大字不識幾個,《葡萄牙國史》的內容都是從說書攤上聽來的,但是他悟性極高,隻靠說書攤上的隻言片語居然領悟出不少東西,和黃尊素討論起來說的頭頭是道。
原本曆史中黃尊素十五年後會考上進士,然後成為東林黨乾將,和汪文言並稱“東林兩大智囊”。
黃尊素的名字或許知道的人不多,但他的兒子黃宗羲想必無人不知。
而在這個時空兩人居然機緣巧合以這種方式相遇。
兩人都喜歡王文龍的作品,討論一番,頗有知心之感,正當他們約定一起去喝酒時書院的大門終於再次打開。
顧憲成的講義結束,正式進入討論時政環節。
黃尊素、汪文言兩人也停止談話,他們跟著一眾沒有功名的商人地主一起擠入書院,生怕跑的慢了占不到位置。,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