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這裡。”沈一貫說道。
仆人將信放到書案上,然後輕手輕腳的離開。
沈一貫將信拆開細細,卻是慫恿他在黨爭中退一步的,說什麼如今浙黨樹大招風,聖上的關愛不一定能夠持久等等。
然而在外人看來此時浙黨正是烈火添油鮮花著錦的時候,東林黨利用京察打垮浙黨的計劃落空,浙黨的架構沒倒就能繼續掌握朝局,而且東林黨已經顯露出自己的實力引得皇帝忌憚,浙黨後麵還有萬曆皇帝的支持,怎麼看都不會輸。
沈一貫正看著信,突然聽到外邊門子又來敲門:“閣老,王文龍遞帖求見。”
“來得這麼急?”沈一貫原本想請王文龍到花廳會客,但想到自己現在還要裝病,跑那麼遠似乎顯得太過健康,於是改口說道:“請他到這兒來。”
沈一貫讓仆人給他找來件皮裘披上,又將書房中的暖爐燒熱,裝作疾病纏身的樣子。
王文龍從屋外被領進來,雖然是第一次和沈一貫會麵,但是兩人通過書信其實早已熟悉,王文龍見麵便說道:“蛟門公,身體可好些了?”
“建陽請坐。”沈一貫做出強打精神的模樣,又悄悄打量王文龍的人品氣度,“建陽進京為官,我卻因為身體原因還來不及去祝賀。”
王文龍道:“學生怎敢勞動閣老。”
沈一貫又問:“你進內閣辦事了沒有?如今內閣中情況如何?”
“去過內閣一次,更多還是在中書科行走,因為楚王案以及京察之事,內閣和中書科近日情況都有些複雜。”王文龍回答說道。
聽王文龍提到京察之事,沈一貫不知道他今日是代誰來說話,故意問:“建陽觀察時局是極敏銳的,幾次來書相救都見解不凡,幫助老朽頗多呀。黨爭之事,最為惡劣,有此真情十分難得。這不是一二其他黨派人物相邀請就能代替的,有時在黨爭之中便是黨派首領,也難免自身難保,更何談保護他人呢?建陽說是也不是?”
王文龍自然能聽出沈一貫這是以為他在代東林黨說話,故意告訴王文龍他們兩人才是一條船,東林黨對他的承諾不可信。
“學生此次來拜訪,並非為其他黨派,而是有肺腑之言,想告於閣老。”王文龍表情嚴肅的道,“京察之事,浙黨絕不可繼續堅持,當退則退,否則要難以收拾了。”
沈一貫皺眉問道:“我輩受那東林人物狙擊,好不容易有如此局麵,建陽難道要我主動舍棄同道和東林黨求和?”
王文龍說道:“京察是國朝舊製,從來沒有黨派敢於挑戰,浙黨這次若真的在京察之中違反規矩,定然受到滿朝公卿聯手攻擊。”
“聖上已經下旨,專門留用若乾官員,自古君無戲言。”沈一貫看出王文龍真是在勸他,心中對王文龍戒備之意迅速褪去,笑著說道:“建陽你無需多慮,聖上能夠保護朝中正派官員,也是背後有諸多考量,不是一二份攻擊文書就能收回的。”
王文龍聞言苦笑:“聖上之所以不明發上諭,而是發下錢夢皋的上疏解釋留用浙黨官員的理由,這不就說明即使聖上也不敢挑戰京察製度。若是聖上壓力太大,說不定立馬就要改換立場。至於說君無戲言,聖上不需收回成命,換一個說法也就將事情辦了,這如何能夠當做鬥爭的支撐?”
萬曆皇帝在這次京察之中的立場其實相當油滑,早就擺明了自己一點責任都不會擔,隻不過滿朝文武沒有想到萬曆皇帝能夠多絲滑的出爾反爾,都對萬曆皇帝支持浙黨的意義看得過大了。
沈一貫自己也是個古板嚴苛之人,這老頭性格像個梟雄,雖然不怕天下人辱罵,也可以拚著不要臉麵去為自己爭取利益,但他的自尊心其實相當強,可以接受明刀明槍地使壞,但卻害怕彆人恥笑他品格,基本不會做出爾反爾之事。
沈一貫以己奪人,覺得即使自己這麼一個奸詐的梟雄坐到萬曆皇帝的位置上也不可能收回成命,但他卻沒想到梟雄好歹是雄,而如今的萬曆皇帝底色更像是一個混子。
沈一貫已經覺得自己算到了萬曆皇帝的底線,加上之前因為他算計不對,已經使得黨派內部對他產生了些許懷疑,沈一貫也不敢對黨派人員隨意處置,根本不想考慮王文龍的方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