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汝芳的家就住在開原城南,是一座很傳統的東北民居,沒有什麼亭台樓閣,隻不過是三麵瓦房,蕭汝芳和大夫人住在正麵的房間中,西房住著他的小妾,東邊一溜則是廚房雜物間之類。
這房子的規模彆說比著關內的進士家庭,就是山東一帶的普通民戶,大概稍有田產之家也能置辦得起。
這也是鐵嶺一帶的正常情況,明代文人筆記記載鐵嶺一帶的士大夫之家生活狀態就是“彬彬若鄒魯城郭之民”,至於遼東的鄉間百姓這時還大量保持著元朝之前的習慣,所謂“男女聚會蕩無防檢”,“大有左衽者”。
聽說蕭汝芳要招待貴客,他的兩個兒子早早就從外邊回來,蕭汝芳的妻妾帶著仆人忙碌著做飯,吃的食物也極有東北特色:高粱米水飯、蘸醬菜,又到市麵上去買了鹵雞鴨回來。
一直忙碌到傍晚,蕭汝芳坐在正堂中舉杯歡迎王文龍:“建陽來我家小坐,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榮幸之至。”王文龍笑著回答說。
蕭汝芳又指著做中一個軍官模樣的男子介紹:“這是我的長子,蕭伯先,在城外經營田畝之事。”
王文龍連忙拱手見禮:“蕭朋友好。”
“建陽先生好。”蕭伯先雖然是蕭汝芳的兒子,但看模樣就知沒什麼文彩,更像是一個大地主。
蕭汝芳又指向自己的二兒子說:“這是我二子仲才,也是個讀書不成的,如今在衛所中襲了個官職。”
蕭伯才四十幾歲模樣,為人比大哥圓滑的多,他笑著跟王文龍見禮說道:“半個月前聽軍中說本地來了大名士,那時我就想回來見見,又聽聞先生北邊去了,前兩日才聽說要到開原,我連忙便向軍中告個假趕了來,這才能見老先生一麵。”
“仲才兄太熱情了,今日能見到兄長,亦堪稱快。”王文龍笑著說道。
內地的讀書人家子弟一般不會經商和從軍,但在鐵嶺衛卻很少有這樣習俗。今天到蕭汝芳家吃飯,王文龍處處都能感覺到遼東和內地習俗的差彆。就比如這會兒他們吃著飯,而場院裡還擺著一口蕭汝芳給自己身後備下的棺材。
當然,這種習俗在江南也有,不過王文龍一進門就發現這棺材的材質是鬆木。
鬆木的價格便宜、木質軟、還容易開裂,在關內肯定不會被用來做棺材,但這卻是遼東人的習俗。
當年遼東總兵韓璽臨終前聽說家人為他去南方求取杉木為棺,立馬勸阻說道:“吾東人,以鬆木為棺,從俗可也。”本質上是遼東地方認同的體現。
王文龍和蕭汝芳一家人在飯桌前坐下,邊吃邊聊,聊的都是些家常之語,並沒有說到什麼學問上的事情。
直到吃完飯蕭汝芳才讓仆人抬張炕桌來,他和王文龍麵對麵坐下,泡了茶,點起燈來說話。
蕭汝芳的兩個兒子也在一旁拿過馬紮來坐著聽講。
蕭汝芳指著自己書桌上的那一套《民族國家論》道:“我看建陽的書籍,對於這民族主義分外推崇,本質上似乎乃因是對濟世救國有自己的一套思想,想要同建陽討教一二。”
“先生請講。”王文龍說道。
“建陽對於如今遼地情形如何看?”蕭汝芳斟酌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