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六歲開蒙,等到入學讀書時卻已是八歲了,白白浪費兩年時間。”
王文龍道:“那時八百賢弟心中一定感到委屈吧?”
佟卜年笑著搖頭:“六七歲的孩子懂得什麼,我隻記得當時父母叫我到鐵嶺讀書,我心中還奇怪,為何不能在家中讀,隻是不舍得同年那些玩伴罷了,什麼民族之事,我也是進了學之後才慢慢發覺的。”
王文龍點點頭,“八百雖比彆人晚幾年進學,但是卻早早得中秀才,想來於此道之上也是有天賦的了。”
佟卜年卻搖頭笑道:“我剛進學時比周圍人都大上兩歲,又常受鐵嶺衛所子弟欺負,其實並不喜歡讀書,幾次都想著從開原偷偷逃回遼陽去,不過家中叔父要我爭一口氣,硬是給我打了回來。沒法子,隻得靜下心來讀,這一讀反倒讀出些味道來了。”
“我家祖上雖然早在洪武年間就進了遼東做生意,但其實家族之中到我這一代,也才是將將能夠有些人認得字,我的祖父一輩,許多都是不曾讀書的。”
“我讀了書才明白為何朝廷裡說不能殺奴仆,不能欺負弱小,明白該如何做人處事,這些道理我去同我的叔父們講,他們都誇我讀了書便明理呢。”
蕭汝芳點頭讚許說道:“這就是教化之功了。”
王文龍也是笑道:“能讀出這樣的道理,就說明八百是用了心的。”
大家一起喝了杯酒,話題又轉到佟卜年的科考上。
王文龍問:“八百轉年是去山東還是去順天考試?”
話剛出口就見蕭汝芳的臉色有些不自然,而佟卜年則是一下生起氣來:
“自然是去順天,山東我不會再去了!”
王文龍有些驚訝佟卜年的反應,而一旁知道一些情況的蕭汝芳忙勸說道:“那些個無知之人,八百不用去管他們,山東還是有明理大儒的,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我東人采取歧視的態度。”
佟卜年卻似乎想到這事情就生氣,他搖頭道:“便是有真正儒者,兀奈那些無知的山東百姓實在是太氣人!”
王文龍聽得一頭霧水,連忙詢問:“是什麼情況?可否跟我說說?”
蕭汝芳歎了一口氣,跟王文龍解釋道:“這些年遼東逃軍回到山東的不少,其中有些為非作歹之輩給山東百姓留下極壞印象,致使山東百姓歧視我東人甚深。我東人學子去往山東科舉沒有幾個不受氣的,時日一久,寧願繞些遠路去順天考試,也不願去山東參加鄉試了。”
聽蕭汝芳解釋一番王文龍才知道,“東人”是此時遼東人的自稱,不光包括蕭汝芳這樣的漢族,在東北羈縻衛所製度以下的蒙古人、女真人、部分鴨綠江以西的朝鮮人也以東人自稱。
此時的東人其實已經非常認同大明,他們之所以自稱東人而不是遼人就是為了避免與契丹人建立的遼國聯係在一起,強調自己也是大明的子民。
但東人雖有這樣認同,可是畢竟漢胡雜處,養成的生活習慣不同,加上對於遼東逃軍印象不好,所以以山東百姓為代表的內地百姓對於東人往往非常歧視。甚至很多山東百姓對待遼東人的態度儼然異族,
這種態度看看此時山東文人在筆記中對於東人的形容就能感覺到:什麼“幾於夷虜”、“性與虜同”、“天下視遼人不異真滿州”等等,總之通篇沒有幾句好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