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幫陳三逃過一劫的人,則是買了一個小乞兒的命——用替他照顧他病重母親的許諾買來的——因牢獄之災蓬頭垢麵、形銷骨立,兩個身形相似的少年才在被收買的獄卒掩護下達成了命運的交換。
許是被杜宣緣的泰然感染,太後的怒火漸歇,也覺得她言之有理,便問:“既然如此,陳卿以為當年之事又是如何?”
“臣妄言,嘗聽聞蒼安縣因多匪患,年年會將縣裡尚存者、亡失者上報朝廷。先皇以雷霆之勢誅殺叛逆,事發突然,其黨羽未必能及時籌謀,許是有人從失亡者名單中隨意擇了一個冒名頂替。”杜宣緣開始睜眼說瞎話。
提及蒼安縣時,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位一無是處的縣令,乾瘦的老頭儘管知道紙墨價貴,也固執地將轄地那些失亡者的名字一個個寫在上表的奏章裡,好似這般,遠在皇城的達官貴人便能感受到生命的重量,瞧見這一眼望不到頭的名單背後都流著刺目的鮮紅。
可惜啊,這樣無聊枯燥的奏章,隻會淹沒在花團錦簇的錦繡文章中,如同鄉巴佬進了陽春白雪的地盤,隻惹得哄堂大笑。
不過這東西倒是能給老頭昔日的同科進士帶來些唏噓和警醒——同樣是登過天子堂的進士,隻是被下放數年,便沾染了全身的愚笨,年年都上表那些沒什麼意義的東西,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繁華的皇城。
杜宣緣在皇帝身邊的這兩年,數次窺見他掃了眼上奏的人是誰,再一摸奏章的厚度,接著便隨手將奏章丟進字紙簍裡。
若是杜宣緣正在他身旁,他許會將這來自深愛之人故鄉的奏章遞給她,溫和又耐心的模樣。
對於皇城的高官而言,他們不需要那一個個陌生的人名來提醒千裡之外發生的血案,他們隻需要精準的數字,來計算稅收、耕地與人口。
有時候杜宣緣會想,若是那個從火場中活下來的女孩站在他們麵前,會不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去,用儘全身地力氣抓住他們的衣擺,嘶吼著:“為什麼不看!為什麼不救!為什麼不派兵剿匪!”
不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可能會回答:“看了、救了、派兵了,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打仗總是會有犧牲的。”
那個小女孩會像瘋狗一樣撲上去,哪怕崩斷剛剛換下乳牙的新牙,咬也要咬死這些披著人皮的畜牲。
也許會這樣做吧——可她終究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
杜宣緣收斂自己無意間發散出去的神思,低頭等待著太後對她這一番“猜測”的評價。
“如你所說,那陳三又為何到皇城隱姓埋名?”太後蹙眉道。
杜宣緣心道:這還不好編?
隨後她張口道:“正是因此,臣才推測陳三是失亡者之一,無路可去,陰差陽錯下流落到皇城,也許這些日子裡又有了什麼奇遇,終令人才得以效力於貴人。”
陳三興許與那妖女確實沒什麼關係,倒是自己有失偏頗了。
太後再想想那妖女的“真實身份”,與皇兒隔著血海深仇,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心情終於開朗起來,她笑著扶起杜宣緣,溫聲道:“是哀家妄加揣度了,好孩子,你受驚了。”
杜宣緣起身時腳下微微踉蹌,可她的雙手依舊不管不顧、十分冒犯地抓著太後的手臂,言辭誠懇地說:“太後無過,這不過是臣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