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仲因窩在家中鑽研醫書已經有些時日了,除卻被杜宣緣強行拉出去散步,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走過最遠的路,大抵便是去小廳教孩子們識字。
又因紙上得來終覺淺,這家裡所有人每天都至少要被他望聞問切一番。
可陳大夫不善言辭,被他“接診”的人隻能瞧見他點頭或是搖頭,詢問的話還沒出口,便見此人把東西一收,甩甩袖子走人,徒留“患者”茫然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了什麼病,膽戰心驚的。
次數一多,大家夥兒都下意識躲著管殺不管埋的“夫人”,生怕被逮到又是一頓雲裡霧裡的診治。
全家大約隻有杜宣緣一人會笑眯眯地叫這個悶葫蘆大夫問診。
甚至在陳大夫覺得杜宣緣脈象實在始終如一的康健,沒什麼好診的時候,杜宣緣還會揪著他讓他給自己診斷,不許陳大夫厚此薄彼。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時時上演的你追我趕常常叫得見者忍俊不禁。
自來到此地,玫夏隻覺得從前見過的相敬如賓、琴瑟和鳴的夫妻關係,都不及她如今的主家這二位怪異又和諧。
儘管這夫妻二人還是分房睡的。
玫夏快步走到“夫人”房門前,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拎著掃帚,趕忙將它丟到一邊去,隨後輕叩房門。
“何事?”陳仲因打開房門,手中還捏著一個畫滿線條的人偶——他最近在學習針灸之術,自製了一個人偶練習,就是家中諸位每每瞧見他專心致誌地將一根根細針插進人偶的身體裡,都情不自禁心有惶惶起來,須得在心中反複強調“夫人不是草菅人命的性格”才能安心待在家中。
玫夏瞄了一眼刺蝟般的人偶,急切的心突然冷卻下來,立刻麵色沉穩地將方才門口發生的事情火速說個大概,隨後撿起自己的掃帚轉身就跑。
隻是陳仲因此時也無暇去思索玫夏這奇怪的舉動,他的全部心神皆被陳家族老明日到訪的消息引走,不自覺地攥緊手中的人偶,長針略微圓潤的末端紮到屬於杜宣緣的一雙柔荑,叫他驟然回神,急忙將人偶放回桌上。
隨後陳仲因靜坐在一旁怔怔出神。
直至夕陽西下,火紅的餘暉穿過洞開的房門,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另一道影子突兀出現在他身旁。
陳仲因雙眼凝神,猛地回頭,隻見杜宣緣雙手抱肘,站在他的門前,神情微妙。
“你、回來啦?”也不知是不是發呆發久了,他的聲音有些凝滯,聽著莫名澀然。
“回來了。”杜宣緣放下手,往屋裡溜達,她瞥了眼桌上的人偶,即便沒學過針灸,杜宣緣也知道哪有人紮針是這樣死命往裡戳的,容嬤嬤嗎?
她笑道:“怎麼?今日回來得遲了些,叫你氣到拿紮人偶撒氣?”
陳仲因這才注意到杜宣緣今天回來得遲了近半個時辰,而桌上滿身歪歪扭扭銀針的人偶正是他方才心神不寧的證據,他急忙伸出手想將人偶藏起來,可手指搭在人偶上,又覺得自己欲蓋彌彰,現在進退兩難。
好在杜宣緣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與他閒談。
她道:“聽說明天要來客人啊。”
“嗯、玫夏已經告訴你了嗎?”陳仲因近乎自說自話般開口。
杜宣緣沒有再繼續這種沒什麼價值的話,開門見山道:“所以你是什麼想法?回陳家,還是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