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又見杜宣緣放下杯盞,正色看向他,道:“不過有件事,還是得麻煩三哥相助。”
杜宣緣垂眸,顯出些陳仲因特有的含蓄與赧然來,叫陳三頓時警鈴大作,直覺杜宣緣這個“麻煩”絕對不小。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杜宣緣堪稱迫不及待、生怕來不及開口般說道:“想請三哥相告,此次領兵者為何人?天家暗哨又為何者?”
陳三:……
“我知這是兵部要秘,如若不然,你給我點我肯定能猜出來的提示也好。”杜宣緣又靠回椅背,晃蕩著手中不知何時再度拿起的杯盞。
陳三:……
“既然都是泄密,送佛送到西也罷。”陳三談笑間,吐出兩個人名。
杜宣緣一麵在心中反複咀嚼這兩個名字,一麵對陳三笑道:“三哥是要做大事的人。”
知道此次南疆剿匪領軍者是誰不難,下達兵部的詔令上就有,隻要在兵部任職的人,獲得這個訊息簡直易如反掌,但是皇帝安插在軍中的暗探又怎麼可能叫人輕易察覺?
陳三那不為人知的手牌越強,便越是說明他所圖謀之事不小,否則哪裡用得上監視軍中的風吹草動。
杜宣緣飲儘杯中殘酒,也是收下一份坦誠。
她道:“我受太後所托,不日將作為隨軍瘍醫前往蒼安縣,是為調查那位杜姑娘的往事,也是阻擋聖上再續前緣的可能。”
都不需要說明“杜姑娘”是誰,整個皇宮誰不知道她?
陳三聞言倒沒什麼驚訝的,顯然是在杜宣緣開口詢問的時候就已經料到此事,他覺得若是蒼安縣剿匪一事與杜宣緣無關,她也沒必要來打聽這些事,故而才有此猜測。
殊不知早在太醫院那日,他為還人情向杜宣緣透露兵部有調兵遣將的消息時,杜宣緣此人就已經打上挾恩圖報的主意,不過是因為當時正思量著更為要緊的事情,加之太醫院中人多眼雜,才沒即時問出口。
在現在這個時機相問,蹭一頓飯、得到一份情報,還給人以信賴、依靠的錯覺,便於狼狽為奸,豈不美哉?
心情上佳的杜宣緣喝著寡淡的清酒,都快咂摸出甜味來了。
可提及太後,陳三卻有些遲疑,考慮片刻後終對杜宣緣道:“太後對你終究有知遇之恩,你也知我身世,為何……”
杜宣緣露出深思的神情,好像很在乎、很慎重、很認真地開口:“太後與我有恩,可太後又與你有怨,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這話理所當然的,叫陳三都懵了下。
“恩恩怨怨這東西總是掰扯不清楚的,又不是買賣,給多少錢、找多少錢都是定數,更何況你做買賣都有抹零的時候,計較這些多真是浪費時間和精力,想做什麼就做唄,做不到——”她拖長了聲調,一雙屬於陳仲因的琥珀眸子裡蕩漾著清光,“無非就是一個後果自負嘛。”
她笑意漸斂,平靜地說:“不過是看你舍不舍得承擔失敗的後果。”
奇異的,陳三竟被杜宣緣這種歪理邪說說服了——人生苦短,若不把想做的事情完成,又要猶豫到幾時?
陳三輕歎一聲,道:“相似的話,你好像早對我說過。陳醫使果真通透,倒是我庸人自擾了。”
“彼此彼此。”杜宣緣道,也不知是說“通透”,還是說“自擾”。
陳三舉杯敬她,笑道:“幸己身傍得蟾宮客。”
杜宣緣推杯答道:“願我等爭做下九流。”
二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推杯換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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