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囑咐道:“多加些辣椒去去寒,渾身都涼透了。”
很快,親兵又端來熱氣騰騰羊肉湯和麵餅,二人一麵吃喝,一麵商討軍情。
範青笑道:“兵法上說‘未慮勝先慮敗’,其實敗固然要慮,勝也更要慮,不然敵人一見形勢不妙,順利撤走,就算勝也是一場小勝,不值一提。所以,咱們現在好好的慮一下勝了之後的辦法。”
李岩心中早有成算,他笑了笑,對範青說出了他的計劃,最後問:“大將軍,你看怎樣?”
範青稱讚道:“很周密,隻要左良玉敗了,楊文嶽、汪喬年就跟著潰敗了!”
範青放下筷子,把一張地圖攤在桌上,手指在地圖上移動,道:“我們要逼迫老左向許昌那條路上逃,落入伏中。如今有一件事情,我打算讓你去辦。這任務行軍遠,十分辛苦,還要率領人馬火速動身,遲了隻怕來不及。”
李岩恭敬的回答說:“請大將軍吩咐,我立刻去辦。是不是要我在杞縣、陳留之間截斷官軍的退路?我久思為大將軍在戰鬥中效力,今日正是時候。”
範青哈哈一笑:“在白天的會議上,我說這次戰役,人人都能立功,連軍師都能得到戰功,可不是說著玩的。這次我打算派你率領當年豫東起義那些校尉、士兵去建立大功,可不是到陳留、杞縣去,那方麵隻需要一支疑兵,我派遣彆人去。”
李岩心中也明白是要派他往西南方麵,說道:“請大將軍吩咐明白。”他也明白範青之所以要他率領豫東老將士,也是有在其中提拔將領的意圖。畢竟,軍中校尉將領大多都是老八隊的人,都是陝西人居多,範青也是出於平衡軍中實力的考慮。
範青道:“我想快則三天,慢則五天,官軍必有大隊人馬往許昌一帶逃去,直奔南陽,或奔往郾城、信陽。現在就要你帶領豫東將士往尉氏一帶,發動那裡縣鎮村屯的百姓,讓他們做好準備,備好棍棒、鋤頭刀槍,官軍很可能在那裡潰散。如果有潰散的官軍,就讓他們截殺,無論首級還是俘虜都可以到闖營領取獎賞,這件事情要封鎖消息,彆讓水坡集的官軍知道。”
李岩道:“是,我一定照辦,倘若官軍在那裡潰散,豫東將士奮力截殺,老百姓也會揭竿而起,畢竟官軍這一路上也沒少禍害百姓。”
範青笑了笑道:“後麵事情,你就按著咱們商議好的計劃行事。你現在就出發吧!”
李岩接令,匆匆的走了。他來到闖營一直居以謀士的地位,現在能率領軍隊,一顯身手,他的心情十分振奮。但他也暗暗擔心,自己這次帶走了一萬精兵,而左良玉和闖營的正麵決戰還沒進行,雖然範青很有信心,但戰爭勝負莫測,如果正麵接戰不順利怎麼辦?
範青送走李岩,親兵過來報告,說被俘的左營軍官已經被帶了進來。這軍官雖然隻是一個千總,但儀表倒也很神氣,相貌堂堂,頭盔和佩劍都被卸下,身上隻穿著棉甲,背後還有一個“左”字。
他很懂規矩,一進帳篷,立刻給範青跪下磕頭。範青伸手虛扶,笑道:“我們將你俘虜過來,待你還不錯吧?聽說戰場上的兄弟們用繩子將你綁了,有點無禮,隨後知道你是左營的軍官,立刻鬆綁,以禮相待。我的一名愛將王成章還請你喝酒,酒肉款待,好嘛,不打不相識,一打倒成了朋友。”
由於範青說話的口氣親切幽默,帳篷裡的人都無聲的笑了。那軍官趕快站起來,恭敬的說:“多謝鈞座大人不殺之恩。”
範青笑著伸手,道:“坐下,坐下,你同我手下王成章素昧平生,同我也素不相識。我們這樣待你,隻因為你是左帥手下的人。你也知道我軍昨夜俘虜了楊、汪兩營的官兵如何對待?俘虜了左營官兵如何對待,待遇大不相同。”
“是,是,這些事,鄙人都看在眼裡,心中清楚,鄙人回去之後,一定向左帥大人如實稟明。”
範青道:“我同左帥雖在兩軍對壘,可是我們之間並沒有私仇,我在河南立足,他在湖廣稱霸,隻因為他聖命難違,才不得已與我敵對,其實我對左帥一直是十分佩服,惺惺相惜。隻是各自立場不同,雙方將士各為其主,當然要互相廝殺。我和左帥之間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了留下日後見麵之情,我下令不許傷害你們左營被俘之人,不管是官是兵,一律放回。”
這名左營千總聽了範青的話,十分感動,他偷偷打量範青,隻見是一名隻有二十三四歲的青年,心中十分驚奇。“嗨,就這麼一個年輕人,眼下指揮數十萬大軍作戰,簡直是不可思議。”他又一次深深拱手鞠躬,道:“多謝大將軍優待左營俘虜,鄙人回去之後一定如實稟報,請我們左帥知道大將軍的心意。”
範青點點頭,賞了這名千總十兩銀子,讓劉體純帶下去酒肉款待。
第二天清晨,從空中俯望下去,在朱仙鎮和水坡集之間可謂是“大軍雲集”。幾十裡之內都是人馬,營帳一座連著一座,到處都是穿著鎧甲,佩戴刀劍,或舉著長槍的士兵。而附近的老百姓少得可憐,尤其是水坡集那邊,幾乎所有的男女老少都逃空了,極少數沒來得及逃走的,也被官軍抓去,替他們乾苦力。
官軍以水坡集為中心,麵對著朱仙鎮,修築了許多堡壘,營壘外麵又掘了壕溝。所缺的是,方圓數十裡的樹木都被燒毀了,光禿禿一片,連找些樹枝作為營地周圍的障礙都找不到。
從整個戰場形勢來看,官軍處於不利的地位。義軍在西北、正北、東北三個方向集結了三十多萬人馬,其中精兵十萬以上,以壓倒性的優勢對官軍形成了半圓形的包圍。在地形上,義軍所占的地勢較高,而官軍所占的地勢較低。
起初,官軍的士氣還是可以的,雖然在爭奪朱仙鎮的遭遇戰中失敗,但並沒影響到他們的信心。畢竟他們還有十七萬人馬,號稱二十萬。而且平日裡左良玉麾下將士訓練有素,對於劣勢和逆境能處變不驚。多年的征戰,也讓這些老兵的心理素質變得很強。
但兩軍對峙的第二天,下午未時剛過,官軍就發現賈魯河的水越來越少,最後斷流了。隻在河床低窪處還剩下一些死水,但都不深。這使官軍們大吃一驚,人心頓時浮動起來,各營士兵都出來搶水,有的用水桶,有的用木盆、瓦盆。水一下子就被搶乾了。
於是官軍開始在營地中掘井,掘了一半,竟塌了下去。好不容易掘成了兩口井,裡麵水少的可憐,剛開始提上來還是清水,逐漸變得渾濁,到最後成了泥汁兒。而這裡沒有白礬,無法使渾濁的水澄清。他們隻能將就著用這樣的泥水飲馬、做飯。到最後連泥水也提完了。士兵們隻好換地方重新掘井。在搶水的過程中,發生了許多起互相鬥毆,甚至互相殺傷的事情。
第二天黃昏以後,趁著月亮還沒出來,楊文嶽、汪喬年陪伴左良玉到水坡集西北麵巡視了與義軍相持的正麵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