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要那麼徹底的消毒,如果這裡的病人都是這種情況,再嚴格的消毒措施都不嫌多。
尹煊戴上了手套,問床上的病人:“新溶液感覺怎麼樣?”
病人因為嘴唇也有些缺失,所以說話聲並不清晰,但因為緩慢,鬱橙還是聽得足夠清楚。
他說:“我感覺身體有些癢。”
尹煊帶著手套的指尖,從他皮膚相對完整的鼻梁上蹭了一下,問:“這種感覺嗎?”
病人說:“是。”
尹教授點點頭,語氣平靜:“那恭喜你,新配方起效了,你的皮膚正處在再生過程裡,慢慢體表的感覺會越來越明顯。”
病人本來有些麻木,但聽完這句話之後,心跳立刻就加快起來,激動地幾乎要從溶液裡坐起來,還好旁邊的機器人速度夠快,將他攔在了床上。
但他急於求證,仰著脖子看尹教授,一雙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是真的嗎?教授!是真的嗎?”
尹煊說:“冷靜,我沒必要騙你,希望就在眼前,先生。”
鬱橙看到那雙眼睛裡汩汩湧出淚水,他高興壞了,如果不是被限製著,他應該要開心地手舞足蹈了。
這會他不斷對尹教授說著感謝的話,又哭又笑。
尹煊冷靜地在給他推了一支鎮定劑,看他平靜下來了,才帶著鬱橙離開。
等到二人走出一段距離了,鬱橙確定他們的談話聲不會被聽到了,才問:“他怎麼了?”
尹煊說:“基因病,天生DNA缺陷。”
這是一個畸形的時代,平均壽命增加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切都會快樂地展開,相反,許多人雖然活著,但卻是痛苦地活著,醫療科技的進步,讓人們獲得了健康長壽之外的東西,本不應該流傳下來,會被自然淘汰的基因,仍舊借助科學手段繼續了傳承。
舊人類的基因庫不斷被汙染,各種罕見病變得不再罕見,遺傳病幾乎成了標配,傳染病也因為人類自身的脆弱,而變得更加難以控製,藥品濫用成了常態,各種超級細菌超級病毒也登上曆史的舞台,隨便一個感染都可能要命。
許多看起來健康的人,測一下過敏原,拉出來的單子恨不得比他們命都長。
研究所的玻璃穹頂並非隻是為了美觀,它最重要的作用,是隔絕外界過敏原。
尹煊的腳步沒有停下,帶著鬱橙朝著下一個房間走,他說:“鬱橙,我和你一樣想改變未來,我想讓未來不再這樣。”
他目光轉過來,落在身邊的omega臉上:“你的基因,讓我看到了希望。”
你很珍貴。
眼鏡後麵,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注視著鬱橙。
尹教授隻是陳述事實,鬱橙禁不住心潮澎湃,他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改變未來,但究竟如何改變,靠他自己是無法想象的,鬱橙能做的隻有配合,他會為了這個目標掏空自己,不惜一切代價。
在這個過程中,他也難免會迷茫,會問自己,真的能改變嗎?
而此刻,鬱橙終於雀躍起來,因為他終於確定,自己的到來並非無用,他真實的,為這個美麗的世界,帶來了改變。
一個個房間的探望,讓鬱橙心中這個認知越發深刻。
隻是病人們的確如尹教授說得那樣,心理狀態非常脆弱,他們會為了自己身體情況的好轉而狂喜,但許多人很快又質疑是否又會惡化,快樂和痛苦的極端切換非常快,他們經曆過的失望太多,真正的希望被交托到手中後,卻仍舊克製不住懷疑。
而在最後一個病人崩潰說不想再失望之後,鬱橙也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了。
他重回地球時代的時間並不長,但以鬱橙淺薄的認知,一切治療手段和藥品研發,都是不允許那麼快就被直接用於人體的。
尹煊做實驗當然是有特殊批準的,病人們也都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誌願者,他們想要為求得一線生機,隻是這件事是無法公開的,用人做實驗是公然違反倫理道德的。
當然還有一部分更高道德感的人,連動物實驗都是無法接受的,覺得人也應該回歸自然,但這念頭無疑是癡人說夢。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一切都隻是研究而沒有測試,世界的進展要如何推進?
某種意義上來說,尹教授眼裡,眾生平等。
尹煊說:“我能保證的,隻是儘可能讓他們減少痛苦。”
鬱橙看著他,問:“那位克勞斯教授呢?”
尹教授為他的敏銳露出了笑容:“他致力於讓人無副作用地體會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