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隻怕早已忘記了。
溫小婉放下了梳子,起身,那頭秀發灑落,已齊腰。
她收斂了心神,拿起了桌上已收拾好了行囊,走出了這屋子,上了一輛馬車。
她對那車夫說了一句
“福伯,去周莊!”
……
……
廣陵城,北門。
一輛馬車在風雪中而來。
它駛入了北門,進入了廣陵城,穿過了大街小巷,來到了沈府的門前。
馬車裡下來了兩個女子。
她們便是沈巧蝶和她的丫鬟燕兒。
沈巧蝶站在了這熟悉的大門前,她望著那暗淡的門楣上的匾額足足看了十息,這才垂頭,邁步,走到了那扇大門前,叩響了門環。
沒多久,門開了。
出現在門裡的卻是一個她從未曾見過的老者。
“姑娘是……?”
“我是沈巧蝶,你是府上新請的下人?”
那老者微微一笑,“原來是沈姑娘,老朽不是沈府的下人,老朽是蔡府新來的大管家。”
沈巧蝶一驚,廣陵城的蔡府當然指的就是糧商蔡正遙的府邸。
這蔡府和李府可是死對頭,這蔡府的大管家怎麼到我沈府來了?
似乎是看出了沈巧蝶臉上的驚訝,這老者又道“沈姑娘一身風塵,當是遠道回來,恐怕不知這處府邸已被你弟弟沈繼業賣給了蔡府。”
沈巧蝶心裡一咯噔,“我爹呢?”
“這個……沈老爺沒有熬過年三十。”
沈巧蝶忽的眼前一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燕兒連忙一把將她扶住,過來片刻,沈巧蝶才終於從那噩耗中醒來。
她垂頭,望著地上的雪,她知道自己回來晚了,這個家,已沒了。
她抬頭又看向了那老者,“敢問老丈,我弟弟呢?”
“這不知道,你弟弟似乎很急,初一一大早就帶著這宅子的契約去了蔡府,取了銀子就走了。”
“那我父親的墳……?”
“這也不知道,畢竟蔡府沒必要去關心沈老爺埋在哪裡。”
沈巧蝶失魂落魄徐徐轉身,身後的那扇門悄然關閉。
她沒有再上馬車,她帶著燕兒漫無目的走著。
初三,依舊是年。
哪怕雪很大,街上的人也很多。
有人認出了她來,於是有許多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也有許多言語傳入了她的耳朵裡。
“咦,那是不是沈家的那位大小姐沈巧蝶沈姑娘?”
“當真是她……怎比以前消瘦了許多?麵色似乎也不太好。”
“這能好麼?以前的沈家財大氣粗,這沈姑娘出行都是帶著家丁護院。現在沈家的祖宅據說都賣給了蔡老爺……哎,這就是命啊!”
“可不是麼?沈千山做了一輩子的買賣,卻虧在了最後這一著!”
“若是沒有退婚那件事,攝政王回京都,沈姑娘可就是雷打不掉的正王妃了!”
“你們說攝政王這前腳剛走,她這後腳也回來了……她是不是想要追上攝政王再續前緣呢?”
“沒那可能!”
“曾經這沈姑娘當著咱們街坊的麵那麼羞辱攝政王……攝政王沒有砍了她的腦袋這已算是念及舊情了。”
“再說攝政王是為了鐘離家的三小姐而去,她沈家小姐在三小姐的麵前,算哪一根蔥?”
“對,她給三小姐提鞋也不配!”
沈巧蝶原本低著頭,原本心裡極為難受。
她何時受過這等言語上的侮辱!
以往她走在這大街小巷,這些此刻議論她的人,那時候可都堆著一臉媚笑,恭敬的稱呼她一聲沈小姐。
這便是勢力!
這也是最殘忍的現實!
若連這些汙語都承受不了,如何能背負起重整沈家,殺了李辰安的這等重任!
於是,她抬起了頭來。
直起了腰來。
她目中無人的走在風雪之中。
步履堅定。
仿佛那萬千神色各異的目光在為她壯行!
李辰安!
我之今日,拜你所賜!
待到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