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雞湖,在蘇州城的東麵,距離約十裡。
這是一個天然湖泊,麵積不大,據說古代叫“瓊姬湖”,又或者“金涇湖”。
後來因為吳人方言口音問題,以訛傳訛,就叫了金雞湖。
湖西岸駐紮了一汛綠營兵,胡把總是他們的頭目。
清軍的編製相對隨意,同樣是一汛,少的隻有十幾人,多的可達上百人。
金雞汛就屬於不那麼重要的,僅有守兵十三人。
武器有八杆老舊火槍,還有三張弓,還有人手一把的雁翎刀。
胡把總參加過第一次平大小金川戰役,斬首一級,後被調到了這裡做了軍官。
他對於現在的日子已經很知足了。
風調雨順,靠水吃水,每天有免費魚蝦下酒。
富庶平原,民風柔順,不必擔心草叢裡突然跳出個蠻兵老六,給你一刀。
加之天高皇帝遠,悠閒自在,幾個月才去千總大人那點個卯。
唯一不足的,就是軍餉低了點。
每月2.5兩銀子,外加支糧三鬥。
刨開自己每月的開支,還要寄給在老家嗷嗷待哺的老娘,老妻,孩子。
老胡是個窮光蛋把總,正如千千萬他的綠營同僚!
……
今天胡把總很納悶,倒拿著請帖,坐在湖邊納悶了半天。
元和縣的縣丞,邀請他晚上到城中眠月樓喝酒。
可他和這位張縣丞素來沒有交往,屬於井水不犯河水,不是一個體係的。
而且,縣丞是文官。
他一個把總,最低級的綠營武官,說是官都有點臉紅。
雙方的差距,就好像金雞湖和太湖那樣大。
最終,他還是決定去赴宴,做人可以不識好歹,但不能不識抬舉。
換上了一身相對最新的官袍,蘸了點豬油把靴子擦了又擦。
進城!
剛到眠月樓,他就心虛了,勇氣消失殆儘。
樓高三層,外麵掛著一排排大紅燈籠。
幾個家裡窮,穿衣服到處破漏的姐兒倚著欄杆,笑著揮舞扇子。
“大爺,來玩啊。”
往來的都是氣宇軒昂,肥頭大耳的客人。
馬車,轎子,來回的穿梭。
隻有他,竟然是走路來的。
他的黑臉掩飾不住發紅,心暗罵請客的人。
找個有酒有肉的飯館擺一桌就得了,吃完了再泡個池子,這就是老胡心中最美的享受了。
……
眠月樓的門童,俗稱龜公。
早就看見了進退兩難的胡把總,站過來拿眼睛斜他。
龜公的帽子是純綠色綢緞做的,很醒目。
胡把總的涼帽紅纓頂子也很醒目,一紅一綠,一高一矮,站在一起挺帶勁的。
“嘿,我說你是來過眼癮的?”
“啥煙癮,你這又不是煙館。”
“那你戳這乾嘛?”
“有人請我來吃飯。”
樓上的幾個俏美姐兒笑的前俯後仰,肆無忌憚的瞧著他。
哪有穿著官袍,挎著腰刀來逛窯子的。
還是個不入流的綠營官兒,放在蘇州城,連個縣衙門房都不如。
陷入崩潰的胡把總,終於遇到了解圍的救星。
剛下馬車的李鬱,瞧見了被人指指點點的這位軍爺。
“可是金雞汛的胡大人?”
“不敢叫大人,正是俺。”
胡把總一急之下,冒出了鄉音。
又惹得樓上的姐兒大笑,鸚鵡學舌。
李鬱笑了,不是嘲笑,而是有戲的笑。
他一個眼色,保鏢林淮生立刻掏出一錠銀子投進了龜公的帽子。
“帶這位軍爺走後門,伺候更衣上樓。”
“謝謝大爺。”
龜公拿下帽子,摸出銀子,一看分量,謔,豪客!
“貴客一位,姐妹們伺候著。”
兩個窮的穿不起衣服的豔麗姐兒,立馬拉著胡把總,一陣風的刮進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