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黃捕頭指點一下,該拜哪裡的菩薩?”
……
範族長人老成精,見多了世間的風雨。
遇上這種事,不要憤怒,不要喊冤枉。
那紙,那印章,都是真貨。
一旦鬨上公堂,就是自取其辱。
朝廷也許不會滅了範家,但是會把範家主要男丁斬首,其餘流放拆分,打翻在地,再踩上一隻腳。
還要拉上天下讀書人,一起來潑汙水。
直到,範家臭大街。
在這個過程中,範家的財產大部分都保不住。
各路聞到血腥味的魚兒,會來啃食。
所以,趁著事情還未鬨大。
在這個範圍內,壓下去。
作為族長,他最大的使命就是把家族傳承下去。
保住名聲,就是保住族人。
這一點,他拎得清。
曆經,宋,元,明,清四朝。
刀兵血火,改朝換代,範家還是範家。
這世上,除了孔家,還有第二家嗎?
鐵打的孔家,石塑的範家,流水的皇帝。
說句誅心的,誰坐皇帝都無所謂。
範家隻不過是換一身官服,照樣是老爺。
……
李家堡,
迎來了一個客人,範族長。
雖從未謀麵,可卻好似老友重逢。
一見麵,範族長就親切的誇讚,李鬱實乃人中赤兔,啊不對,馬中呂布,算了,人傑。
李鬱則是謙虛的執晚輩禮,
大聲誦讀了範仲淹的名篇。
感謝九年義務教育,讓他背的非常流暢。
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就留給你們了。
範族長,就這麼默默的陪著李鬱表演。
心想,這踏馬莫不是個傻子。
“範文正,是我最敬仰的前輩。”
“那一份氣節,就夠我輩讀書人領悟一輩子。”
“是啊,老朽對不起祖宗的教誨。”
李鬱瞥了一眼,心想,你確實對不住祖宗。
不過比起北方的孔家,你還行。
到了李鬱是書房,
楊雲嬌端上了兩杯清茶,悄悄退出。
接下來,就是圖窮匕見了。
“李小哥,老夫就直說了,這趟來,是有事相求。”
“範族長太客氣了,我就一江湖莽漢,啥也不懂。”
“小兒不懂事,做了錯事,我想替他彌補。”
“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是啊,不養兒不知此中意。”
“隻可惜,在下尚未成家,不能體會此中意。”
“待老夫回去翻翻族譜,族內旁支似有年齡相仿,情投意合的女子。”
……
李鬱心一跳,抬頭看著範族長。
似乎,是來真的。
不過這事先緩緩,不能因為私事影響了公事。
不能隨便談感情,傷錢。
咱們還是先談錢吧。
“李小哥,我想出個數,為小兒彌補過錯。”
“且慢。”
範族長停住了蘸水準備寫字的動作。
狐疑的看著李鬱。
“我可以說些實話,不過出了這門,我就不認。”
“好,李小哥痛快。老夫這輩子,就一個優點,聽勸。”
“範家這次要大出血,壯士斷腕。”
“老夫曉得。”
“這不是我說的,是王神仙算了一卦。”
範族長一愣,隨即一絲怒意。
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他當然知道,王神仙是個什麼成色。
這種掮客,對於世家大族,官宦人家來說一點不神秘。
“老夫洗耳恭聽。”
李鬱把手往上一指:
“上麵的,胃口很大。我,還有一些本地的朋友,跟著後麵喝喝湯。”
“一半。”
範族長幾乎昏厥,一陣眩暈:
“分一半?”
“對。”
……
沉默,許久的沉默。
李鬱小口的飲著茶,這味兒不錯。
楊雲嬌的泡茶手藝,愈發的精進了。
似乎,還有一絲其他的香味,不似茶葉。
據說,西山島有一片茶樹,不知道有沒有被毀掉。
如果沒砍,就留著種種吧。
李鬱的沉穩,落在範族長眼裡,就更加的恐懼。
王神仙背後的人,他卻是知道一二的。
新晉的八旗子弟,坐火箭的鈕祜祿.和珅。
此人在混跡江湖之時,曾意外結識了和珅。
那會,和珅還是個窮鬼。
父母早亡,身邊就一個忠仆劉全。
頂著貴族的名分,天天啃窩頭,出門前還抹一抹豬皮。
一張嘴,油光澤亮,
問就是剛吃了天福號的醬肘子,連打仨飽嗝。
百年下來,許多八旗子弟都沒落了。
像他這樣的,不在少數。
據說,是王神仙是一眼斷定和珅有大發展,還免了卦資,給他指點迷津。
後來,和珅攀上了一門貴親。
娶了直隸總督之孫女,為妻。
從此,開始了他絢麗多彩的仕途。
以上,對於大部分人是機密。
對於範家,也不算什麼。
範家在清流圈子裡,名聲不錯,交友廣泛。
清流是一種神奇的存在,
可能早飯粥裡放幾把米,也要斟酌一二。
但是,中午他就能在簪纓世家府中,吃頓魚翅宴。
完了一抹嘴,還得罵人。
同樣的,清流可能早上還和隔壁二葷鋪的掌櫃,嬉笑怒罵。
晚上,就能和六部九卿談論軍機大事。
範家的消息,就是來自某位清流。
在書信中,把和珅罵的不似人子,例數罪狀。
……
李鬱瞧在眼裡,
心裡已然猜到了幾分,繼續喝茶。
耐心,
作為一個釣魚佬,都知道時間就是用來浪費的。
人生本來無意義,
時間,做什麼本質上都是一樣,
薑太公浪費了80年,才釣了一個大魚。
這才哪兒到哪兒。
果然,範族長先開口了,語調艱難:
“是那個人的意思?”
“我是個小卒,不敢隨便揣測。我隻能說這麼多。”
“好,老夫明白了。”
一瞬間,範老兒似乎老了十歲。
氣色,眼見的差了下去。
不過,李鬱靈機一動:
“大約,也是有人自作主張。未必是聖心如此。”
“啊,這樣啊。”
範族長似乎又打起了一些精神,眼裡又有了光。
李鬱的猜測是對的。
他說的那個人,定是乾隆的寵臣。
所以,他害怕了。
擔心搞範家,是乾隆的授意。
如果是那樣,割肉也難了事。
臨走時,範族長才下定了決心。
從族中挑個女子,和李鬱結親。
之前隻是敷衍客套,類似於“下次來我家吃飯”。
……
拉攏住,說不定哪一天就有用途了。
他這輩子看多了人,
斷定李鬱是個人物,尚未發跡那種。
心機深沉,城府極深,若不是麵相尚善,定是個鷹視狼顧的梟雄。
這種人,在大清朝能混的風生水起。
那些駭世驚俗的畫,和此人也脫不了關係。
狠毒到了極致。
不過,範老爺想得開。
狠毒,心黑,冷血,吃人不吐骨頭,這些底層民眾唾棄的極端品質往往是上流社會必備的。
若是能與此子聯姻,
那被割掉的肉,某種程度來說又回到了範家。
聯姻,
堪稱是古老,簡單卻又無比好用的政治手段。
範氏大家族中,子女眾多。
除了嫡子,還有極其優秀的,其餘的並不受重視。
用來聯姻是一種不錯的方式。
孝道,
往往在世家大族,還有皇家表現的尤為突出。
早請安,午奉茶,病了侍奉湯藥。
禮數更是到位,不敢有絲毫的違背。
一部24孝,也不過如此。
不是因為真的孝,而是不敢不孝。
子女眾多,而資源卻掌握在老頭子一人手裡。
午夜輪回,不知被幾人背後咒罵老不死,怒紮小人。
滑稽的是,
大家族的掌門人清楚嗎?門清!
他們也是從野心勃勃的年輕時代過來的。
然而,這並不影響陪著演父慈子孝的戲。
……
第二天,
範家送來了18張房契,54張地契,5箱金銀珠寶,以及一疊銀票。
還有,一個媒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