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世兄後來還了多少?”
“借了3000兩,拿到手才2700兩,還了3年,一共還了6500兩。”黃通判的臉色陰沉。
李鬱愣住了,放下了酒杯。
半晌,才問道:
“這麼黑?”
“嗯。”
二人相顧無語,默默地碰了一下酒杯。
呲溜,一言而儘。
一切儘在不言中,男人的友誼在這一刻得到了升華。
社交法則,
適時的分享一些自己的窘迫,有益於拉近距離。
又喝了幾杯後,
黃通判突然說道:
“賢弟,運作需要銀錢的時候,可千萬彆客氣,規矩我懂。”
“那是自然。”
黃通判並不懷疑李鬱會騙自己,
因為他的產業,還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
聊著聊著,李鬱突然就提起了造船。
“我想自己造幾艘船,苦於手底下沒這方麵的人。”
黃通判一聽就笑了:
“這事不難,本府的造船業雖然比不上太倉直隸州發達,也還算可以。”
“黃世兄的意思是?”
“你看上哪一家,回頭派人知會我一聲,我幫你辦。”
“蒯氏船行。”
李鬱笑著點點頭,
兩人又碰了一杯,感覺有些醉意了。
黃通判也有些酒意上頭,言語中豪爽了許多:
“放心。包在我身上。”
……
沒過幾天,
吳縣一家擁有幾十年曆史的蒯氏船行出事了。
不知是怎麼回事,他們即將要交付給漕運衙門的一艘糧船出了事故。
試航途中,沉了。
黃通判立即派人把工坊封了,船頭到小工全部抓了。
扣上了一個“質量低劣,騙取官銀”的罪。
這罪,可大可小。
最小,就是重造一艘新船。
最大,是惡意破壞朝廷的漕運國策,妄圖讓京師八旗在冬天裡餓肚子。
延伸一下,
還可能是為了配合金川反賊,拖大軍的後腿。
造船工坊的老船頭嚇壞了,
說破天去,
這一船也就400石的糧。
怎麼就能影響這麼多軍國大事。
然而,官府是不聽這些解釋的。
黃通判的意思是:
“蘇州府誠值多事之秋,前有白蓮反案,後有襲擊水師案,這個節骨眼上,他敢把官船弄沉了。誰敢擔保這僅僅是個意外?”
收了船頭銀子的書吏,立即閉嘴了。
大人的意圖很明顯,
就是要借題發揮,把案子往大裡辦。
胥吏們,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見。
……
一行人被戴上了王法,拉到府衙大堂的時候。
恰好遇到了李鬱,從府衙出來。
有相熟的官差立即打招呼,非常熱情。
李鬱也適時的停住腳步,問道:
“這些是什麼人?我看不像是作奸犯科的啊。”
這一下,宛如救命稻草。
船頭立即喊冤,
於是,官差們就介紹了一下“案情”。
強調這是個嚴重的大案子。
李鬱就笑著說道:
“小事一樁,沒必要這麼認真。不就是沉了一艘船嗎。”
“主要是最近不太平,這些人撞在了槍口。”
聽到了李鬱和官差的對話,
這些人終於抓到了救命稻草。
忙不迭的喊冤,希望李鬱幫忙說情。
恰好,
黃通判出來了。
兩個黑心影帝開始了表演。
“黃大人,這些人都是良民,讓他們賠償一艘船就行了。”
“他們,是你什麼人?”
“都是我的雇工。”
“你莫要說笑,什麼時候雇傭的?”
“你問他們呢。”
於是,黃通判嚴肅的看向這些人,嚴肅詢問道:
“你們真是李家堡的雇工?”
“是啊,是啊。”
眾人忙不迭的承認。
半晌,黃通判歎了一口氣,揮手道:
“罷了罷了。賠上銀子,到此為止。”
……
於是,
李家堡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群造船的雇工。
船頭姓蒯,
這是個很罕見的姓。
大約最出名的就是為永樂帝建造紫禁城的蘇州府吳縣木匠,香山木匠的祖師爺,蒯祥。
事後,
李鬱擔心這些人回過神來,懷疑其中有蹊蹺。
他現在很急,沒有時間去導演一個細節完美的合理過程。
於是,
順便給劉武說了一門親。
補上了鏈條中最經不起推敲的一環。
劉武拿著禮物,找到蒯船頭,納頭就拜。
這一舉動,讓蒯船頭十分震驚。
“後生,我們似乎不認識吧?”
“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您老~的閨女。”
氣氛頓時尷尬,
劉武不慌不忙的講述了自己的身世。
北方災民,一路乞討。
在路過蒯氏家門的時候,幾乎要餓死了。
蒯船頭的女兒,出來施舍了一碗米粥。
靠著這碗粥的力量,自己一路奮鬥,終於成為了李官人的心腹。
這麼離奇的故事,聽的蒯船頭一陣眩暈。
“所以,是你在李官人麵前求情,救了我們?”
“是的。”
蒯船頭鬆了一口氣,他其實之前心裡也有狐疑。
總覺得李鬱的出手搭救怪怪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經意的一次善舉,挽救了自己。
再看劉武這後生,人高馬大。
似乎,也還行。
於是,先勉強答應下了這樁親事。
在劉武的保舉下,
蒯船頭和手下人暫時為李鬱效勞。
按照他們平時的收入,發放工錢。
眾人也擔心官府秋後算賬,
想著在李鬱手下先做段時間,避避風頭。
而且,有劉武這個毛腳女婿。
地位待遇是不必擔心了。
……
皆大歡喜,
唯獨蒯船頭的女兒,想破了腦袋也記不得什麼時候給劉武施舍過粥。
不過,眾人都說這種事記不得很正常。
蒯氏所在的村子,條件相對富裕。
遇到乞丐,
給人一口吃的是很普遍的事。
所以,眾人都堅信是真的。
這樁糊塗姻緣,直到很多年後,才被劉武在酒後說漏。
不過,那時候已經貴為命婦的蒯氏。
也隻是一笑而過,不再追究。
人生就是這樣,命運女神的惡作劇,難說是福是厄。
李鬱在西山島開辟了一塊區域,開設造船廠,蒯船頭做廠長。
派人到安慶府大肆采購優質木材。
經長江水路運回來。
戰船是個什麼樣,沒人清楚。
隻能靠李鬱的一些影視劇印象,和周大海的經驗,
最後炮製出一些看起來特彆牛嗶的船型草圖。
再聽蒯廠長的意見,刪除掉理論不可行的部分。
不過,李鬱要求多用鐵構件,長鐵釘。
先造一艘600料左右的戰船,作為試驗艦。
考慮到作戰用途,依舊是平底設計。
雖然扛風浪效果不理想,但是更適合內河作戰。
而西山鐵廠,可以配套生產鐵構件。
按照帶英海軍的戰艦建造升級史,
就是從純木製戰船,演變到鐵構件逐漸增多,最後變成鐵框架木殼的鐵肋木殼船,再到鐵甲艦。
李鬱覺得,目前階段多用鐵構件是最適合的。
……
數日後,
黃通判遣人來送信,就四個字?
賊,在何處?
李鬱略一思索,提筆回複:
異議官紳,無良胥吏,私鹽販子,皆為賊。
黃通判看了,哈哈大笑,對夫人說:
“我以前看走了眼,當他是個隻會鬥狠的江湖梟雄。”
“此人到底是什麼來曆?”
“京中有一位八旗子弟,崛起的很快。時間線上,基本吻合。或許就是那人的觸手之一。”
黃夫人這才放下心,指著信上問道:
“他這是建議你借機排除異己?”
“對。”
“穩妥嗎?”
“平日裡自然不行。今日,卻是可以的。我琢磨過,他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什麼話?”
“多事之秋,皇上需要一位敢擔事的主官,而不是無為而治,誰也不得罪的庸官。”
黃夫人點點頭,她是胥吏家族出身,對於官場的手段略知一二。
不過,她還是有疑義:
“那真正的賊呢?萬一以後再跳出來,你豈不是欺君之罪?”
黃通判一愣,竟有些失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