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點上,
李鬱低估了大清的百姓,雖對大事渾渾噩噩,可對涉及自身的事,極度敏感。
……
他早在半個月前,
就從王神仙那打探到了準確消息,並開始應變。
300兩換一個準信,不貴。
今日得空,王神仙也來了李家堡。
倆人一邊賞雪,一邊喝茶聊天。
“小2000旗人,都從京城遷來嗎?”
“一半是京城八旗,還有一半是從各地駐防八旗抽調。”
“這蘇州府,要遭殃嘍。”
“誰說不是呢。”
倆人的關係,早就不同尋常了。
所以這些吐槽的話,也照樣敢當麵說。
“胳膊拗不過大腿,再怎麼鬨,也沒用的。”
“哎。”
李鬱突然問道:
“皇上何時南巡,可有準信?”
“聖心難測。”
王神仙突然左右觀察了一下,確定沒人才小聲說道:
“李爺,你捐個官兒吧。”
“芝麻官沒興趣,知州知府,怕是朝廷舍不得。”
“我和你說正經的,戶部最近窮瘋了。監生,不入流的佐雜官,給銀子就賣。”
“不是年年都在賣嗎?”
“今年不同往年,賣瘋了。甘肅那地,光監生就賣了2000個。”
王神仙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李鬱。
好熟悉的橋段,
乾隆朝第一案,甘肅窩案?!
於是,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
“我好像聽元和知縣張有道提過,甘肅捐監,拿這銀子救災去了。”
王神仙噗嗤一笑,眼神輕蔑:
“這裡麵水深著呢。甘肅藩司那位王大人,厲害著呢。”
見李鬱不解,他又解釋道:
“甘肅布政使,王亶望,他爹是前江蘇巡撫,家世不俗。”
這個名字,李鬱很熟悉,
於是裝作感興趣,聽王神仙吹牛。
……
“這位王大人,做事如此大膽。朝廷知道嗎?”
“李爺說這話就露怯了。什麼是朝廷?誰是朝廷?”
李鬱語塞,啞然失笑。
王神仙繼續說道:
“所謂朝廷,可大可小。小到一個人,皇上即朝廷。大,也就是軍機大臣加六部尚書,都算在內。”
“甘肅的事,朝廷袞袞諸公真無一人知曉?我看未必。”
“朝廷的諸公做事,都講一個動機,一個收益。”
李鬱肅然起敬,
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你的聰明人,一點就透。”
“幫我買幾個監生吧,不過不是給我,而是給我的手下。”
王神仙眼神複雜,豎起大拇指:
“李爺,你這人做事是真講究。”
“人家跟著我混,不就圖個出人頭地嘛,江湖不是長久事,還是做官兒安穩。”
一口氣,買了4個監生名額。
王神仙笑嘻嘻的走了,
回去和他的主子有交代了。
臨走前,他贈送了一個情報。
太湖協,以後不歸屬綠營建製了。
而是歸蘇州駐防八旗的副都統節製,打破常規。
兵勇,則是滿漢各半。
滿兵,來自大沽口水師。
漢兵,就地招募。
這條情報,是軍機處剛下發到兵部和工部的。
工部,要負責籌建40條戰船,
乾隆,是來真的了。
……
李鬱覺得,
繩索距離自己的咽喉,越來越近了。
乾隆這是不信任綠營,讓八旗來鎮場子。
他覺得,
有些事要加快速度了,以防黑天鵝降臨,猝不及防。
西山島,
眾人都在圍觀水泥試驗。
除了李鬱,沒有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鬼。
10天前,
配比不同水泥,砂石,沙子,各砌了一堵厚牆。
炮兵,推來了幾門3磅炮。
眾人連忙後退,避免被傷到。
李鬱笑道:
“經過戰場考驗的,才是可靠的。”
“開炮吧。”
隔著100米,直接轟擊。
牆壁上碎屑飛濺,十分壯觀。
楊雲嬌在冊子上翻閱,
看起來,是添加了小石塊的牆最堅固。
其中,
受損最輕微的一堵牆,
水泥,水,沙,石子,重量配比大約是2:1:3:7。
類似後世的矽酸鹽水泥。
“老爺,就是它了。”
李鬱不露聲色,擠出人群,
耳語說道:
“水泥配比,要嚴格保密。”
“明白,奴家會把配料和砌牆的人分成兩波。”
“找一批方言晦澀難懂的,負責配料。比如溫州人,胡建人。”
楊雲嬌忍不住笑了,頻頻點頭。
爺在缺德這方麵,向來是遙遙領先。
……
“在長興煤礦,三山島,還有東山團練營區,各建一幢試點。”李鬱展開了一張圖紙。
匠人們看呆了,
圓形建築,上麵開槍眼,炮口。
美術生的自豪感,不容許任何人提出異議。
李鬱大手一揮:
“就這麼定了,三層。”
“算了,在西山碼頭旁邊,也來一幢吧。”
這是小日子炮樓的改進版,
磚砌,外層是厚厚的水泥。
最上麵一層,可以防止3門短管火炮。
一開炮,震耳欲聾。
還有濃煙滾滾,生存環境非常惡劣。
後來,改進了屋頂天窗。
增加了排煙設計,空氣流通更好。
至於說噪音,塞個棉花吧,其他沒辦法了。
考慮到江南地區多雨,
炮樓的頂部,有坡度設計。
而且,
屋簷向前延伸了一些,這樣做的好處是擋雨。
理論上講,
即使是雨天,一樣可以槍炮齊鳴。
水泥的凝固時間較長,
經過測試,發現至少10天,整體結構才算穩定了。
……
氣溫驟降,
小水塘已經全部結冰了,雖然說沒到堅固能走人的程度。
可也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新蘇幫,或許應該叫蘇幫才最恰當。
畢竟,
漕幫在蘇州府,隻有一派了。
蘇幫的漕船,漕丁全部出動,加上李家堡的自有運輸船,還有臨時雇傭的民船。
進行了一次規模空前的運煤行動。
船隊綿延10幾裡,一直開進府城。
走盤門水城門,
百姓們嘖嘖稱奇,卻不知接下來會麵臨什麼。
短短3天,
氣溫斷崖式下跌,城中水井都結冰了。
就連太湖靠岸區域,也開始結冰。
李鬱站在西山島高處建築,慶幸他下棋早了一步。
府城過冬的煤餅,蜂窩煤,
這一趟就算送夠了。
麾下的幾千號人,所需物資也囤夠了。
西山島,是核心,自不必說。
即使是東山團練營區,還有長興煤礦,米麵肉菜都囤了2個月的量。
棉衣,也是人手一件。
在這個時代,棉衣是家庭的重要資產。
一件棉衣的價格,就相當於一戶中等人家一月的夥食費。
4000件棉衣,
李鬱都有些心疼,太貴了。
雖然說,這其中有1000多人還不算自己嫡係人馬。
隻是拿自己工錢,給自己挖煤的礦工。
但是他堅信,這些人很快就會被融入的。
……
“阿仁,長興縣那一攤子,你去管起來。”
“明白。”
“冬季上凍封航,那邊沒有大將鎮守,我不放心。我再給你4個火槍隊,1個輕炮隊。”
杜仁一身狐皮袍,瀟灑地應承了下來。
趕在湖麵徹底封凍之前,
他要坐船趕到長興縣,在那裡過年。
同行的,還有趙二虎。
杜仁坐在船艙內,
和這位略顯拘謹的趙二虎,聊了一會。
這一趟,他帶上了妻子。
杜仁對於這樣的安排,心知肚明。
他是個聰明人,
一下子就猜透了如此安排的用意。
趙二虎在礦工中,有一定的號召力。
若是王六在,他就是小跟班。
王六不在,礦工們就會擁戴他。
李鬱怕萬一長興縣有變,杜仁控製不了局麵。
故而,將此人塞給了自己。
另外,
礦區有武裝150人,劉阿坤那貨統領。
再加上自己帶來的200火槍兵,足夠應變了。
……
臘月已過半,
然而府城卻比往年少了一些祥和氣氛,多了一絲陰霾。
因為,
知府衙門貼出了搬遷告示。
將府城的東北角區域,大約占全城五分之一的麵積,劃成了滿城。
其中,也包括平江路。
全城嘩然,哭聲震天。
普通百姓也好,富家士紳也好,在這件事麵前,都是豬狗。
用一位胥吏的話說:
“若是其他事都有緩,有的談。大清朝嘛,事在人為。”
“但是滿城這事,是國//策。”
“死一百人,死一千人,也不會取消。就算全蘇州人都死光了,也要推行。”
搬遷告示,貼的遍地都是。
黃文運一臉扭曲,心煩意亂。
福康安也來了,騎馬繞了一圈。
差役們瞧著鑼,吆喝著,用油漆畫出了滿城的範圍。
凡是紅線以內區域,除夕之前必須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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