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數次南巡,經過揚州都由他出麵接待,深得聖心。被賞布政使銜,時人稱“以布衣上交天子”。
他聽了王神仙的話,卻是笑道:
“後說壞消息吧。”
王神仙大搖大擺的往太師椅裡一坐,拱手道:“尤拔世快垮台了,算好消息不?”
“算。”
“壞消息是,他臨死之前,會把所有人一起拖下水陪葬。”
江春收斂了笑容:
“以尤大人的為人,倒是做的出來。”
王神仙繩子前傾,小聲說道:
“江首總猜猜,他會咬死哪些人?”
“江某人是凡夫俗子,參不透天機,還請神仙指點?”
……
倆人都同時笑了,
王神仙有點不好意思,尷尬的說道:
“我是受人之托,上門來做一樁買賣。他能保你們鹽商的身家安全,條件是50萬兩銀子。”
說道這,他偷眼觀察了一下江春,
見麵色平常,心裡暗讚是個人物,同時腹誹李鬱太黑心了。
若不是畫的大餅太誘人,自己才不來呢。
“王神仙,茲事體大。您在此稍候片刻,四大總商齊集,才可談事。”
“理解,理解。”
“好好招待貴客,我去去就回。”
江府,廣蓄優伶,招攬名廚。
王神仙自然是毫無怨言,玩的是興高采烈,吃的是眉飛色舞。
孔子曰: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2個時辰,一眨眼就過去了。
而此時,揚州四大總商,蘇、黃、米、江,爆發了激烈的爭論。
黃得生,總商當中最為吝嗇,性子最為陰險,瘦削,八字胡。
他大聲說道:
“江首總,你可彆被那江湖騙子嚇唬住了。尤拔世就是個掉進陷阱的老虎,他還能咬死誰?我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他還敢報複咱們?”
其餘二人,麵色凝重。
他們不願意出這50萬兩,但是又對尤拔世心存忌憚。
尤是有發狂前科的。他剛上任,就把鹽務的攤子掀翻了,從上到下,無數鹽道官吏被抄家流放,國舅的腦袋都掉了。
揚州鹽商更是被整麻了,如果不是江春挺身而出,
怕是四大總商,這會墳頭都長草了。
也就是這一戰,江春才被推舉成了首總。
如今他要垮了,你猜猜怎麼發狂?
……
江春依舊是好脾氣,不緊不慢的分析道:
“尤拔世不同其他人,做事不按套路出牌。當初剛到揚州,就因為前任高大人把下一年的鹽引提前賣了,區區10萬兩銀子,他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掀桌子。”
“現如今,尤拔世很可能丟官罷職甚至是流放斬首。依他的為人,能乖乖束手就擒嗎?”
“三位總商,你們說呢?”
許久的沉默後,就連黃得生,都不得不承認,江春的擔憂不無道理。
“那咱們就去見見,漫天要價,就地還價嘛?”
“走,同去。”
於是,王神仙戀戀不舍的從狐狸窩裡被薅了出來,
定定心神,開始應對四頭老狐狸。
都是老熟人。
談錢,不傷感情。
……
“尤拔世是兩淮鹽運使,他想開口,誰都攔不住。就算是巡撫大人,也得等到皇上的聖旨才好處置他。”
“兩淮鹽務的積弊太多,他若是狗急跳牆,一口氣把爛賬全部拉到陽光底下,誰攔得住?”
四大總商,你一句我一句,把他們的擔憂全部倒了出來。
王神仙嘿嘿一笑:
“一個反賊,說再多也沒人信。諸位老爺,你們說呢?”
江春驚訝的看著他,反問道:“大清朝最肥的官,兩淮鹽運使造反?誰會信?”
“狗急跳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了天怒人怨的事,誰又敢不信?”
廳內安靜無比,所有人都在琢磨這句話的深意。
王神仙閉上了眼睛,倒不是為了裝世外高人。
而是他確實心裡很糾結,要不要和李鬱合作,乾一筆天大的買賣。
相比而言,今天敲詐鹽商50萬兩,還隻能算小買賣。
李鬱如此描述的時候,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太荒誕了。
若不是二人合作很久,一直順利。
他當時定然要冷笑兩聲,拂袖而去。
什麼樣的大買賣,能夠連50萬兩,都算開胃小菜呢,莫不是要洗了紫禁城?
……
蘇,黃,米,三位總商,默默的點頭,用眼神告知首總江春,他們認可了。
江春定定神,沾著茶水,寫了個“和”字,
問道:“王神仙,我們也算老熟人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是嗎?”
王神仙搖搖頭,又點點頭。
這種含糊不清的態度,讓黃得生心生厭惡。
他搶話問道:“也不是信不過你,不過就這麼空口白牙的拿走50萬兩,我們擔心風險太大。”
“那依著黃總商的意思呢?”
“先辦事,後給錢,我們四大總商世代居揚州,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給40萬兩。”
王神仙瞅了一眼江春,見他麵色如常,知道這是紅臉白臉輪著唱戲。
啪,展開扇子,
“成交。”
江春這才拱手說道:
“對不住了,世人都說鹽商豪富,可上有朝廷報效捐輸,下有各路朋友打秋風。鹽商家裡也沒有存糧了。抱歉抱歉。”
“理解,理解。”
王神仙胖乎乎的臉,一副寬厚老實。
他竟然一反常態,談完事就立馬離開了,沒有給狐狸窩的妖精們,打探口風的機會。
……
“江首總,你怎麼看?”
“揚州城要出事!各家的護院、家丁都警醒點,人手不夠的就先雇傭鏢局。”
米總商,是最肥胖的一位。
他逗著廳內的五彩鸚鵡,說道:
“咱揚州人,有5代沒見過血與火了吧?”
“老米,慎言。”
江春罕見的嚴肅打斷了他的話,口氣嚴厲。
眾人心中一寒,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忙岔開了話題。
“諸位可知,撫台大人被刺那天,城中幾處失火?”不等他們說話,江春就壓低聲音說道:“是7處。”
“刺客什麼來路?這麼大的牌麵?”三位總商震驚道。
“7處都是官倉,其中有米倉,有鹽倉,有布倉,有存放賬冊黃冊的架閣庫,還有一處是存放鎧甲火器的武庫。當天晚上,府衙治下的官倉先著火,隨即刺客開炮,半個時辰後,江都縣、鹽運司、揚州營治下的各倉紛紛著火。諸位,蹊蹺嗎?聽明白了嗎?”
江春好似在自言自語,語調平穩,可說到後麵,語調也有些哆嗦了~
三大總商也感覺後背發涼,裹緊了皮衣。
揚州城這潭死水之下,隱藏著多少猛獸?
鳥架上的五彩鸚鵡,突然叫道:“銀子,銀子,銀子……”
放在往日,眾人隻覺得滑稽好笑。
可今日,他們卻覺得汗毛直豎,
這悅耳的鳥叫聲,如同閻王殿的呼喚。
肥胖的米總商,從胖乎乎的手指摘下碩大的寶石戒,狠狠擲了過去。
鸚鵡被砸的倒掛,費力撲騰。
不敢呱噪了。
……
四大總商失魂落魄,正如兩淮鹽運使尤拔世。
大人物的恐懼,終究影響到了整個城市。酒樓、青樓,意外的冷清蕭條。
鹽運使、總商都縮著了,下麵的官吏,小鹽商,哪敢出來消費?“
一個個也乖巧的,開始了冬眠,生怕在這關鍵時刻,被大人物遷怒,當成靶子。
這種事是有先例的!
福康安已經離開了揚州城,沿途戒備森嚴。
擺出的是戒備陣型,簇擁著他。
不止護衛全幅鎧甲,就連他自己都身穿內外兩層甲,而且罕見的拒絕了沿途任何下屬的晉見。
就連地方官精心準備的飯食都不敢吃,僅在沿途隨機購買乾糧、清水,相當的警惕。
那是因為,他收到了一份毛骨悚然的緊急軍報。
太湖協300多號兵勇,連同協領布樂泰,全部中毒身亡,死相猙獰。
發現的時候,已經是1天後了。
而營區隔壁居住的造船匠人,全部失蹤。
巡撫衙門的快馬,將情報送到他手中時,他的手都發抖了。
這事不是發生在金川,也不是西域準噶爾!
是發生在歌舞升平的蘇州府!
……
李鬱,也正在消化這個事實,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緊盯著劉千。
“主公,我是不是魯莽了?”
“不,你乾的很漂亮。就是我有些疑惑,若是劇毒,先中毒的人一旦發作,後麵的人就不會再吃了。若是微毒,肯定沒法團滅這麼多人。所以,你是怎麼做到的?”
楊雲嬌,林淮生,李小五也都伸長了脖子,非常好奇。
劉千咳嗽了兩聲:
“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不是坐船去了一趟湖北荊州嘛。”
“嘿嘿,途中那船老大請我吃了一道江鮮美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