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大人,我們灶丁隻是窮,不是傻
李巡檢一行人,趕著兩輛驢車載著戰利品慢悠悠的走在田野上。
此地是沉積平原,地勢平坦視野開闊,老遠的他們就瞅見了幾匹馬。
這年頭,能騎馬的都不是普通人。
所以,李巡檢趕緊停住腳步,站在大車上張望是哪路貴人。
若有必要,他得一路小跑過去迎接,儘量給貴人留下一個好印象,日後辦事才方便。
砰~
巡檢司的弓手們,就這麼看著上司突然中槍,綻放出血花。
頓時亂成一團,四麵逃竄。
李二狗,帶著4個弟兄慢悠悠射擊。
他們背的是西山槍炮廠特製的加長燧發槍,刺殺利器。
這一路上,可打過癮了。
專門隔著老遠殺人,這幾匹馬也都是從驛站搶的。
途中還乾掉了一個送信的驛兵。
他不識字,所以也沒翻看牛皮郵筒裡的信件,乃是福康安800裡加急送兵部的急報。
太湖協滿漢兵丁被毒死300餘人,造船工匠全部消失,木材和半成品戰船被人付之一炬。
(工匠,和部分木材在西山島)
福康安判斷江南即將有巨變,請求朝廷做好應變的準備。
最好是派大員,臨時節製江南6府的所有清軍。
……
李二狗哈哈大笑,原地裝填後才催馬追趕。
在平坦的田野上,追上瘋狂逃竄的巡檢司弓手,不緊不慢的把人射殺,然後翻看戰利品。
“頭兒,我生一堆火,今晚吃雞。這幫官兵肯定是剛搶了百姓,正好撞上了我們。”
“那還有一個沒死。”
“給我提過來。”
一個胳膊中槍,直哆嗦的弓手,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喂,老實回答問題,饒你狗命。”
“是,是。”
“這是哪兒?附近有什麼集鎮?距離揚州府還有多遠?”
“回好漢爺,咱這是角斜鹽場,往西80裡是海安鎮,距離揚州府大約還有三百多裡路。”
“給他包紮一下。”
弓手受寵若驚,跪地磕頭如搗蒜。
“皇帝老子吃香喝辣,鹽商也吃香喝辣,我們販點鹽卻被人追著打。你說這是什麼世道?”、
“是,是。”
“咦,你哪裡人?”
“小的是富安人。”
李二狗一聽,頓時態度好了很多,撕下一塊雞肉。
“吃。”
“謝謝好漢爺。”
“吃飽了趕緊走吧,記住彆去揚州,看在老鄉的份上,彆說我不照顧你。這一回,俺們要再屠揚州城。”
弓手嚇的一哆嗦。
李二狗眼睛一瞪:“咋地,八旗軍屠的,咱們義軍就屠不得?快滾!”
……
眾人看著狼狽遠去的背影,問道:
“頭兒,為啥放了他。”
“讓他回去報信,把水攪渾。”
“那也不用撕大塊雞肉給他吃吧?多浪費。”
“你懂個p,我怕他體力不支中途變成路倒。從這到海安鎮,80裡路呢。”
一時間,二狗的形象高大了很多。
吃完了烤雞,眾人又盯上了狗。
為了反清大業,再苦一苦狗子吧,烤的焦香,再撒上一把鹽,吃的停不下來。
這一路走過來,李二狗驚訝的發現,江蘇東部的清軍兵力異常空虛。
出發前,義父提供的情報十分準確。
避開淮安,揚州,通州,這幾個重鎮,江蘇東部的大片區域,幾乎沒有成建製的清軍。
都是些汛兵,差役,鹽場打手,稀鬆平常。
有一隊火槍兵,就可以橫著走。
次日,他的膽子越來越大,決定去西邊的海安鎮逛逛。
然後,就趕緊南下。
儀征,才是最終目的地。
……
而此時的揚州府,風聲鶴唳。
四門緊閉,兵丁巡邏徹夜不熄。
城牆上掛滿了燈籠,生怕反賊夜裡摸上來。
“從哪兒冒出來的反賊?”
“誰知道呢,城裡說什麼的都有。有說是白蓮教,有說鹽梟,有說灶丁,還有說是尤大人指使的。”
倆人正小聲議論著,夜幕中一聲槍響。
旁邊一個探出頭張望的同伴,栽了下去。
“賊人來了。”
“賊人開始攻城了。”
銅鑼敲的急促,這一夜沒人睡得著覺。
次日清晨,
揚州城眾官佐,都頂著黑眼圈聚集在了府衙。
兩淮鹽運使尤拔世,詢問眾人:“城外賊人到底幾何?為何隻聽得鼓噪,不見攻城?城外諸多房屋,園子,豈不是留給賊人禍害?”
眾鹽商紛紛附和,他們在城外有好多產業。
揚州營的參將,想表現一下,大聲請命:“標下願意率兵出城,和賊人過過招。”
同知一聽:“不可不可,當持重謹慎,以守住府城為要。”
圍繞是否出城,眾官爭吵的異常激烈。
揚州營參將,立功心切,嗓門最大。
……
突然,有胥吏匆匆來報。
“賊人正在洗劫運司的鹽引,庫銀。”
尤拔世再也按捺不住了,衝出來和同知大罵:
“兩淮鹽稅,是朝廷的錢袋子。若是再阻攔,本官就上折子參你。”
同知眼珠子一轉:
“成,拿紙筆來,簽字畫押。你我各執一詞,將來若是有事,也好在朝廷打官司。”
倆人針尖對麥芒,一式兩份,隨後走出了衙門。
眾官連忙跟著,一起去城牆觀戰。
揚州營,傾巢而出。
1000餘兵丁,先得了2兩的開拔銀,又得到了一個首級5兩的承諾,才亂糟糟的出城了。
在城牆下列隊,追隨參將大人剿賊。
而遠處,李大虎以及一眾李家軍麵色凝重。
這一仗,他們是真的緊張。
李鬱一共調撥了300人,正經的訓練有素的火槍兵。其中的一大半,都在忙活著搞襲擊,摟銀子。
說來也搞笑,情報是白蓮教提供的,他們在揚州府深耕幾十年,對於誰家有錢門清。
府城的官紳,鹽商在郊外都有莊園,宅子。
加上運河周邊,有許多的富庶集鎮,每個鎮子都有兩三家有錢士紳。
李家軍,正在忙著搬運這些人的家產,直接上船,等到了長江再換船。
從長江到西山這一段,漕幫的船負責運輸。
……
考慮到李鬱的用意,劉千特彆注意這次暴動的普遍參與度。
凡是幫忙搬運的,每人給銀1兩。
幫忙帶路的,給2兩。
己方對外自稱是“走投無路的鹽販子、灶丁聯軍”,被兩淮鹽運司衙門斷了活路。
各類真真假假的信息,編織了一張巨大的“戰爭迷霧”。
乾隆和軍機處眾人,會十分困惑。
一個多疑的老皇帝,會對整個江南,乃至江蘇的官吏都產生巨大的不信任。
說不定,他就會親自南巡。
相比忙著裝銀子的同伴,揚州城下的100名火槍兵麵臨的壓力就很大了。
這些天,他們臨時組建武裝了一支灶丁火槍隊。
200名灶丁,從拿到火槍到今天上陣,站在李家軍的側翼,隻花了4天。
每人隻打了15發鉛彈,堪稱是絕對萌新。
李大虎依舊在大聲吆喝著,強調紀律:
“弟兄們,官兵就要過來了,不要怕他們。”
“你們手裡握的是火繩槍,威力強大,但是不要提前射擊,一定等他們靠近了再打。”
“你們的手指,都放在護圈外。”
“等到命令再一起開槍。”
他和幾名李家軍火槍兵,是這支“灶丁火槍隊”的教官,這段時間,手把手教授他們打槍。
2裡外,揚州營正在列隊。
刀盾兵在前,長矛兵在後,兩翼是火繩槍兵和弓箭手混編,這個陣型也比較離奇。
總之,在軍官們的吆喝下,一步步的過來了。
……
城樓上,揚州府官紳和鹽商都緊張的注視著。
這會沒人有閒情吵架了,首總江春舉著重金購置的西洋千裡鏡,臉色不太好。
“咋了?”
“這些灶丁背後有高人指點,陣型和火器有模有樣。”
“揚州營會敗?”
“不好說。”
老黃緊張的左右張望了一下,小聲說道:
“你家的護院有富餘的嗎?能不能借我點人手,工錢我來付。”
“下午我派10個好手去你宅子。”
“謝謝你啊,江首總。”
“不提謝字。咱們揚州鹽商,同枝同蔓,休戚與共。有難事大家一起扛。”
江春的嗅覺異常敏銳,他花重金雇傭了兩個鏢局,臨時增加進了護院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