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
幾個念頭在武士腦海裡接連閃過,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
隻看到頭發下的泥土突然墳起,
一顆石造的女人頭從泥土下鑽了出來——
那女人頭轉向他,石頭麵孔上,嘴角像是微微勾起了一下。
武士雙眼迅速變得灰白,接著,整張麵孔、整個軀體、連同身上的衣物都變成青灰色,變成了一個石頭凋塑。
……
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一眾武士們的腳步聲在這黑暗裡都變得極其細微。
他們舉著的火把,在此般黑暗侵蝕下,都會逐漸散發不出光亮,進而完全熄滅。
“家老!”
跟在阿熊左側的武士重新以火引點燃火把,觀照四周的情形過後,立刻向側前方高大的身影出聲問道:“這不是回家的路,我們要去哪裡?”
側前方,
阿熊滿頭長發垂到了腰際。
他聞聲轉臉看向那武士,惡詭麵具下的雙眼閃著慘綠的光芒:“去漱石神社!”
“這個時候?
去漱石神社?”那武士顯然不能理解‘家老’的決斷。
“有人在背後操縱春野家與井上家的爭鬥。
我們替他清洗了春野家,
現在輪到他來清洗井上家了。
唯一有可能避免井上家傾覆的方法,就是追索這一切陰謀的源頭——漱石神社,在漱石神社裡,我們才能看到,背後之人究竟在準備什麼,
以及,打斷他的準備。”
阿熊澹澹出聲,為手下解釋了幾句。
“井上家——
竟然連我們也要遭遇傾覆之禍了嗎?
這怎麼可能?!”武士一時失聲,
被阿熊家老帶領著,直接將春野家清洗乾淨,連為春野家出頭的安陸陰陽師,都被眾武士斬殺,他們本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局勢,完全勝券在握,
哪能料到,僅僅隻是一個時辰不到,
自己背後的家族就淪落到即將傾覆的命運了!
如此結果,
武士不能接受。
阿熊掃了他一眼,惡詭麵具下的麵孔浮現一抹譏諷的笑容,沒有再出聲勸解什麼。
權力的遊戲總是如此殘酷,
而掌握這場遊戲的人,從來不是權力者,
不是局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每一個微不可查的、被大多數人忽略的‘瞬間’。
……
蒼穹中光芒淺淺的彎月,已完全被黑暗遮蔽。
昏冥夜色裡的井上家庭院,也被黑暗淹沒。
那些銘刻於廊柱簷角的赤漆、金漆咒語,都在如寒冬的河水般的詭韻侵襲下,融化、消解、消失無蹤!
在庭院四下巡邏的武士,變成了黑暗裡靜默的石俑,
仆人家卷們尚在房屋裡沉睡,便因寒冽的詭韻縈繞周身,而不得不從睡夢中驚醒,進而看到一叢黑發從木地板上‘長出’,
一顆石造的女人頭從墳起的木塊上顯現,
那女人頭朝他們露出笑容,
於是他們也在驚惶中變作冰冷的石俑。
死亡席卷了井上家。
隨著‘石中女’在庭院裡、在房室間到處遊動,
井上家庭院裡數百餘人,
一下子死了半數以上。
‘石中女’從泥土、從地麵上冒出來的身形越多越多,最開始隻是一顆頭顱,到後來至於脖頸、至於胸口、至於整副石頭身軀都從地麵下冒出來了。
它不再在泥土下潛行,
石頭身軀下像是安裝了滾輪,讓它可以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任何方位,
強烈的詭韻從那副石頭身軀內散發出,
所過之處,
驚惶的叫喊、狂亂逃跑的腳步聲紛紛響起。
有些人未有看到它嘴角的笑意,得以從它麵前逃脫;
有些人則被它嚇得呆住,直至目視到它嘴角的笑容,自身也變成呆立的石頭。
惶恐與黑暗一道,覆蓋了整個井上家的庭院。
那些在石中女麵前逃生的人,
也終究沒有生存得更久——四個脖頸上掛著鈴鐺的草人,擔負著被水浸濕的巨大木匣,撞碎井上家庭院的正大門。
木匣立在大門的台階下,
匣蓋一寸寸被抽出,
露出內裡一個纖瘦的、梳著繁複發式、穿著吳服的女子來。
這個女人的四肢都軟塌塌的,像是一副沒有骨架支撐的血肉皮囊,在‘她’的背後,綁縛著一副‘大’字形的木架,
正因為木架的綁縛,才讓她的身體得以在地麵上立住,
不至於直接在地麵上塌成一堆爛肉。
‘她’背後的木架顫抖著,
帶動她脫離了木匣,
顯出她沒有眼珠、鼻梁、耳朵、牙齒與舌頭的平整麵部來。
黑洞洞的眼眶、嘴巴裡,像是有水液流動。
‘她’微微一低頭,
嘴巴張開得更大,喉嚨裡發出聲音:“嗚啊——嗚啊——嗚都都都……”
空響聲變成了水液淹沒浸灌的聲音,
一股血紅的水流從她嘴裡噴出來,
塑造成一個下巴尖尖、眉毛畫得像是一個圓點、眼神空洞、鼻梁高挺的女人形象,那女人形象的水流脫離她的嘴巴,開始往整個庭院漫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