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看到,師兄人影一閃就不見了哩,真怕師兄會像一個泡沫一樣,忽然就沒影子嘞……”李珠兒站在原地,淚水從腮邊滑落,她凝視著蘇午的麵孔,想要靠近過來,卻又不敢靠近的樣子。
蘇午看著珠兒眼中亮閃閃的淚光,
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卻最終什麼也未說出口。
哪怕是這次進入模擬世界,自身終究不是本時代的人,終究有要離去的那一天。
又能做什麼保證?
李珠兒看他不說話,卻邁步走近了他身畔,繡鞋輕輕掂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蘇午的臉孔:“這就是師兄真正的模樣嗎?
我早就記住師兄真正的樣子了。”
蘇午進入自己的‘未來人生’,模擬器已然不再把他偽裝成之前‘灶神弟子’的麵容。
他最真實的模樣,便被李珠兒看見。
其實這早已不是李珠兒第一次看見蘇午真實的樣子了,是以她剛才一瞬間就能認出蘇午來,更何況,如果已然熟悉一個人的靈魂與氣息,那麼他的外貌變成什麼樣子,也都是無所謂的,
最終都是會被認出來的。
“其實我之前做了好多的夢。
一會兒夢見師兄走了,青苗師姐跟著病倒了……
一會兒又夢見我們一起圍在新打好的桌子邊吃團年飯,一轉頭,忽然就不見了師兄的蹤影,然後秀秀就哭了,大家都哭了。
一會兒又夢見好多年以後了,
我躺在一個黑漆漆、看不見光的地方。
隻有耳朵能聽到外麵好多吵鬨的聲音,像是喇叭的聲音、像是笛子拉長的聲音滴滴滴地在耳邊亂響,一會兒又都安靜了下來。
然後我就聽到了師兄的聲音……”珠兒說了許多話。
說她做夢夢到的那些事。
可蘇午聽著她夢到的許多事,卻與那本他在灶君廟裡看過的、珠兒遺留的筆記上記載的內容甚為相似,皆有對應之處。
但珠兒最後所做的那個夢,
那個不知道自己置身於何地,隻感覺周圍黑漆漆一片,看不見光,耳朵裡隻能聽見很多吵鬨聲音的夢境,又暗示了什麼?
他收束著自己的思緒,拍了拍珠兒的肩膀,輕聲道:“隻是一個夢而已,夢是當不得真的。珠兒,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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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總是有到頭的時候,好在夢到最後,我還聽見了師兄的聲音,找見了師兄。
可現實總不能像做夢那般,
現實是沒頭沒尾嘞,
師兄真若是突然沒影子了,我還能像在夢裡那樣,找得到師兄嗎?”珠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蘇午。
她方才已然看見,師兄的身影像是泡沫一下,倏忽消散無蹤了。
等她追近過來查看的時候,
師兄才有漸漸從隱蔽處顯出身形。
其實,師兄已經消失過一次了,珠兒心裡清楚。
是以更迫切地希望師兄能留下什麼預示,如果以後他再次消失,她總有個盼頭,總有再度找到他的辦法。
蘇午垂目與珠兒對視,
他腦海裡思維翻騰著,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你隻要好好活著,活得夠久,說不定能看到許多事情都能如夢裡那般成真的。”
“隻要活得夠久嗎?”珠兒輕輕點頭。
“回去了。
大半夜不在屋裡頭睡覺,跑這裡來吹冷風,叫彆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是夜遊的厲詭!”蘇午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邁開腿往眾人臨時休息的灶君廟走去。
周圍橫七豎八地堆積了許多石塊、泥土、各種建築工具。
蘇午帶著珠兒在這些石堆之間穿行著。
李珠兒小聲滴咕了一句:“這裡隻有我們灶班子,哪裡還有‘彆人’?”
她話音剛落,
身側一堆石塊後,忽然冒出一顆頭來!
卻是一個少年人咧嘴衝她笑著:“師姐!”
那人又轉過頭去,看向前方的蘇午,又喚了聲:“大師兄!”
少年人不是彆人,正是大名為‘李虎’的狗剩!
隨著李虎從一堆石料後探出頭,
他身旁亦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小小身影後跟著一個頭頂鬥篷,僵硬而立的身形——自然是帶著那具僵屍的秀秀。
這時候,青苗的身影也從蘇午側前方一堵新修築的牆後走了出來,她抿著嘴,微微笑著,向蘇午行禮,接著同李珠兒揮手致意。
陰喜脈灶班所有人都齊聚在這片堆滿各種石料的空地上。
眾人將蘇午、珠兒簇擁在中間,
相顧無言片刻,
忽然都笑出了聲來。
從師父成為廟裡的‘灶君’以後,陰喜脈灶班眾人心底始終有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此下,在這個夜晚裡,隨著眾人一陣接一陣的笑聲,那些陰霾也都悄然消散去了。
……
此前蘇午與茅山教的老道長‘玄照’約定好,半個月後與他一同前往茅山教。
當下這半個月的時間裡,
蘇午便監督著灶莊的修建進程,籌措糧食、資金,加快灶莊的整體修築。
閒暇時間,他便教師弟師妹們識字讀書,幫助他們打熬體魄,將自己此前在東流島世界裡得到的一些不傷天和的式神修煉方式,合並入‘灶火祝由功’中,
教授給了灶班一眾人。
‘灶火祝由功’其實是一種較原始的‘巫祝禱神儀軌’,將相應的種種材料灑入以薪火引燃的灶火之中,觀察灶火內出現的種種煙嵐色彩、圖桉,以此來預測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