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金旨大師公’一聲令下,立於樓船道場頂層之上的眾多黑角山菁英毛巫,紛紛掐動印決,口中誦念法咒。
低誦法咒之聲,如海潮紛紛而起,
誦持法咒聲音之外,
厲詭語言縈繞低回!
聳立於樓船道場中央處的十八丈法壇伸張叢叢須發,遍覆整個樓船道場,與眾多毛巫黑袍下的須發勾連纏繞,不斷發散——
漆黑的須發淹沒了整座樓船,
整座樓船騰空而起,猶如巨鯨一般,擺動百道慘白人手,在虛空中擺蕩,脫離眾多宗派法脈彙集起的舟船大群,欲往‘真閭山’飛騰而去!
然而,
在黑角山樓船騰空而起的同時間,
舟船大群之中,
一葉烏篷船破開江麵,劃出白浪,從一座座大舟小船側畔擺蕩而過,於眨眼間脫離了千舟側畔,先於‘黑角山舟船’一步,接近了‘真閭山’!
烏篷船內,
‘閭山七子’在鼎靈師叔一聲令下,奮力劃動船槳,無暇做他想。
鼎靈坐在船頭,仰頭看著那散發詭異大道紋韻的蒼白高山,在萬眾矚目之下‘越眾而出’——此般行為讓她心跳如擂鼓,但她先前接到了師兄傳來的消息,
師兄讓她這般做的,
她就這般做了!
小舟如離弦之箭般,劃破了短暫寂靜的江麵!
暴露於所有法脈頭頭腦腦的視野之中。
寂靜的江麵上,諸多呼喝之聲刹那響起,再令江麵翻沸起百千丈的狂濤怒波!
“這是哪個法脈的弟子,竟然目中無人,敢在我等之先——踏足真閭山?!”
“不知死,真是不知死!”
“把他們攔下來!
打翻他們的舟船,莫要叫他們活著上了山!”
一時人聲鼎沸!
諸宗法脈頭頭腦腦憤怒叫號,議論紛紛,但偏偏在此時——無有一人敢於出手——誰都難確定,自己一旦出手,會不會被其他法脈認為是自家冒頭爭先,轉而將矛頭齊齊對準自家,借助這個機會,清理掉自家法脈,令這場‘長生宴席’上再少一個入席搶奪道果的名額!
所有法脈頭頭腦腦們,皆在憤怒叫號之餘,將目光投向了側畔——無數虺神須發繚繞,升騰至半空之中的巨舟樓船之上。
——那是黑角山的樓船道場!
叢叢烏黑毛發絞纏盤繞間,一杆杆漆黑旗幡隨風獵獵!
金旨大師公被叢叢毛發纏繞著,從樓船撞角處顯出一張猙獰人麵,眉心鑲嵌金旨,它一雙慘綠眼睛掃過那立失般臨近真閭山的烏篷船,猙獰人麵上露出一抹詭異笑容。
它未有開口吩咐手下諸弟子甚麼,
整座毛發纏繞的樓船,驟然奔騰而起,攜裹滾滾氣流,呼嘯穿過雲空——
直挺挺地碾向那臨近真閭山的烏篷船!
樓船遍覆漆黑長發,從後方覆壓上烏篷船,遮住了烏篷船的全部形影——猶如摩雲金翅大鵬從高空俯衝而下,捕殺雞圈裡的一隻小雞!
巨舟遮天蔽日!
蒼白巨山巍巍不動!
半月懸在天穹中,灑下冷冷光輝,
為蒼白巨山在江麵上倒映出一層陰影——那陰影無聲息地淹沒了如摩雲金翅大鵬一般的樓船,一條赤紅手臂從蜿蜒盤繞蒼白巨山的岩漿脈絡某處延伸而出,裹挾赤紅大道紋韻,倏忽間抓住了‘摩雲金翅大鵬’,猶如抓住一隻雞仔。
赤紅手臂上流淌的滾滾大道紋韻,傾覆入樓船當中,
將樓船遍覆的漆黑須發儘數‘點燃’!
黑角山毛巫在赤紅大道紋韻海洋之中,化作一道道火人,在烈火焚燒中灰飛煙滅!
隻是須臾時間,
在閩地作威作福千百年的黑角山,
從此化為烏有!
群聚於‘真閭山’周圍的無數舟船之中,霎時一片寂靜,再無一人發出聲音!
蒼白巨山峰頂,
一道旗幡倏忽立起。
那道旗幡相對於巍峨高聳的巨山而言,顯得毫不起眼。
但它聳立在巨山之上,卻給人以萬分悚然的感覺!
旗幡在峰頂迎風獵獵,
焚成巨大火炬的黑角山樓船道場,映亮了那旗幡之上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字跡——閭山大真人!
旗幡之下,
兩個身著道袍的身影並排而立。
他們站得太高,山下舟船大群中諸宗派法脈的頭頭腦腦們,俱難看清兩個道士的麵容,皆隻能聽到一個平靜男聲,如水般遍流入眾人心底:“我欲在今時收攏閭山符籙,重立閭山道統。
南北閭山並於一脈,共尊閭山大真人!
諸位道友以為如何?”
平靜如水的聲音,卻在諸宗派法脈之中掀起了萬丈狂瀾!
諸宗派法脈儘將目光集聚在那被赤紅手臂攥住,在半空中化作巨大火炬,不時飄墜腥煙、灑落火團的黑角山樓船——
滿場寂靜!
被諸法脈共推為‘南閭第一宗派’的黑角山,
就這樣在一道赤紅手臂攥握下,焚成了灰儘!
黑角山道統,從此絕跡!
而那般熊熊火光,蒸發了蒼白真閭山四周縈繞的水汽,亦叫眾人更加得以看清——真閭山上,還盤繞有數不清的一條條赤紅手臂!
諸宗派法脈頭頭腦腦心膽俱顫!
對所謂‘長生宴’、所謂‘攀登真閭山,競得一席位’再沒有了任何想法。
江風橫過,群舟晃動漣漪。
一片靜寂之中,
有樓船悄然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