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塑門樓在那陣叩門聲中,微微顫抖。
在門樓前平攤開的《魈魁秘券,此時似被風卷動,一頁頁翻動開來,每一頁銅版紙上鑿刻出的孔洞裡,皆有儺神氣息倏忽迸發——一道道儺神氣息飄轉去冥冥之中,勾連來一座座儺府!
虛空處處,四麵八方,一座座或高或矮或恢宏廣大或雄偉高聳的門樓乍然聳立。
諸多門樓環繞著最中央的泥塑門樓——
那座泥塑門樓下,叩門聲變得更密更響!
冬冬冬冬冬冬!
兩扇門不斷抖動著,但兩扇門間的縫隙嚴嚴實實,沒有絲毫被叩開的征兆!
“竟推不開……”
黑儺眼神微動,看了旁邊的蘇午一眼。
當下《魈魁秘券中收攝的一百單八道儺神,儘已被勾連出來,顯化儺府,協助他來叩開蘇午的本命儺府,替蘇午開辟這座本命儺府——即便如此,蘇午的儺府仍舊嚴絲合縫,在一百單八道儺神的不斷推動下,亦沒有絲毫開啟的征兆。
這般情況,雖叫黑儺有些驚訝,但亦未出乎他的意料。
畢竟,他看過蘇午命格,亦知蘇午命格有多特殊,尤其在今時蘇午命局之中融入了一道青銅枝乾,引發了末劫一般的天崩天象——這般天象,一百單八道儺神推之不開,卻也正常。
黑儺躬身跪拜在那部《魈魁秘券之前,朝著那部秘券緩緩磕頭叩拜下去,沉聲喝道:“請降示!”
“請降示!”
他不斷叩首,連聲沉喝之下,《魈魁秘券翻動得更快,有幾頁銅版紙上鑿刻出的孔洞裡,更陰鬱凶惡的儺神氣息從孔中飄散,滲入冥冥之中——
轟隆!轟隆!轟隆!
一連十二座匾額上選紅綢飄帶的門樓,震開了雲層,將其餘諸座儺府擠在一邊,圍繞在蘇午的本命儺府四周!
冬!
那以泥巴塑造的本命儺府門樓下,兩扇門被猛拍了一記!
泥門上頓時浮現出兩道凹坑!
凹坑深深,卻未將門推開分毫,門縫依舊死死地閉攏著!
冬!冬!冬!冬——
猛烈的叩門聲響個不停!
兩扇門上浮現出一道道似雞爪、似牛蹄、似人手的凹坑,在十二尊大儺不斷拍擊之下,那兩扇門終於漸漸開了些許縫隙,但那縫隙擴開至一拳寬的裂縫時,便止住擴張,任憑十二尊大儺再如何拍打,都無法令那裂縫擴開分毫!
黑儺的神色凝重了下來。
他轉臉看著蘇午,沉聲道:“我再試請四位開山儺來為主人開府——若這四位聯合十二大儺、一百單八儺神,都無法推開主人命府的話,那今下也就再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推開主人的命府了……
須得尋找強橫儺師,令之以‘地儺’,替主人一次推開命府!
若需‘地儺’才能推開主人儺府的話,主人的本命儺神亦必極其恐怖——地儺大神氣息凝就的儺規,也不一定能拴縛住它,如此,還是暫緩修行本命儺神,先修其他普通儺神為好,畢竟無儺規不能成儺神,厲詭入府不受儺規束縛,便終究隻是厲詭罷了……”
“我可否嘗試自行推開命府?”蘇午問道。
“命府總須借助外力外推開,諸般儺神集彙的外力,對命府而言,亦是另一種塑造。
譬如十二大儺在泥門上留下來的這些掌印,亦能成為將來儺神生長的養料。”黑儺思忖了片刻,向蘇午回答道,“外力集彙得越多,命府越強固,本命儺神越凶橫。
不過,我觀主人也有諸般外力手段——若主人是嘗試運轉外力,來推開儺府,倒也無甚不可。”
“好,那我便與你聯合諸開山儺、諸大儺,看看能否推開我的本命儺府。”蘇午點頭道。
黑儺不再言語,一縷縷青蒙蒙霧氣從他身上飄散,有些人影在霧氣裡顯現出來——那些‘人影’卻並非真人,而是一道道紙紮人。
童男童女提著燈籠、花籃站在前頭,轎夫、引路圍在紙轎四下,紙轎空空,身後隨著一個個力夫,皆扛著一個個朱紅紙箱,紙箱中堆著紙紮的金銀財寶。
蘇午看著那一整個送禮的紙人隊伍,也知黑儺在鬼夢世界中,乃是‘紙紮廠’的廠長,一副紙紮人對鬼夢世界中人而言,都是極其珍貴的事物——連白駒都曾請蘇午幫他討一副紙紮人來,作為獎賞。又何談這一整個滿載金銀財寶的紙紮人隊伍?必然是價值不菲!
今下,黑儺看來是要以一整個紙紮人隊伍做祭,請動四尊開山儺了!
黑儺神色鄭重,依舊跪拜在地,雙手張開向天,口中喝道:“旱雷公教第三十七代法主性魂,以此‘靈人仙參’做祭,請聞仲太師、無首龍王、陶祖陰間大王、黃飛虎天齊大王降示!
伏惟尚饗!”
黑儺趴伏於地,深深伏低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