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蘇午,又道:“我、我原本確有殺了鄒景春,為自己爭得一線生機的想法,但我又有點下不去手,當時我就感覺到,這個人應該不是真昏迷過去了,而是裝昏……所以,所以我就實話同那個芸娘說了。
鄒景春或是被我所激,就睜眼想先害我,我就抓住這個機會,先結果了他……”
“……”蘇午聽著柳飛煙如此誠實的言語,他抬眼看著神色膽怯,好似小白兔一樣的柳飛煙,頓覺頭大。
他低眉沉吟著。
柳飛煙看他神色,心臟怦怦直跳,不敢再多說話。
沉默了片刻後,蘇午轉而看向柳飛煙,道:“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事實本也是他欲害你,你出手反殺了他,這並沒有甚麼錯處。
但你天資靈慧,頗為聰明。
以後若遇著這種情況,可以多考慮一些……”
蘇午隻能言儘於此,甚麼勸柳氏女善良,不要把人心猜度的那麼險惡的話,他提都未提——未有經曆他人當時所臨境地,勸人善良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的?
“你不願我殺人,那我以後就不殺了。”柳飛煙小聲地道。
蘇午搖了搖頭,道:“殺該殺的人。
甚麼是我不願你殺人,你就不殺人?難道我隨意指一個人,叫你去殺,你便要去嗎?”
“對啊……”
“……這怎麼能行?
不提這些了。你收拾收拾罷,先去前院那邊,與黑虎他們彙合。
今夜天色不對,會有大變故降臨,大家聚集在一起,互相之間也能有個照應。我須往那位坤冠住處去一趟,看看她那邊情況如何。”蘇午又交給了柳飛煙幾道符咒,他念頭一動,白駒也在他身旁現身,向他躬身行禮,同柳飛煙點頭示意。
“白駒,待會兒把她待到前院和大家彙合以後,你也不必到處走動了。
就留在前院裡,看顧著大家就好,真遇著危險情形,先將人帶入鬼夢之中。”蘇午向白駒太上爺出聲吩咐道。
“是。”白駒點頭答應。
一陣青蒙蒙霧氣浸淹了柳飛煙的身形。
柳氏女窈窕身形在霧氣裡若隱若現,她看著蘇午的背影,忽然停住腳步,向蘇午問道:“那個女道士帶著的姑娘,是不是你一直在找的故人?”
白駒隱在霧氣之內,聞言微微揚眉。
蘇午愣了愣神,轉頭看向霧氣裡的柳氏女,道:“是。你怎麼看出來的?”
“那個女道士和她帶來的姑娘,給我一種格外不一樣的感覺——但你對那個姑娘好似更注意一些,那個女道士又能運用你說過的‘發詭’的力量,所以我猜測,我們的命格其實都與發詭有些牽扯,你那位故人亦然。
你那位故人沒有選擇寄附在我身上,她寄附在了女道士帶來的那個姑娘身上。
所以你會對她格外注意。”柳飛煙輕輕出聲。
蘇午沒有言語。
“你找到她了。女道士把發詭又容納在了身上……
我是不是就對你沒用了?”柳飛煙小聲問道。
“你能與發詭命格有所牽扯,又渡過了發詭帶來的死劫,將來必定能有一番成就,又怎麼會是一個無用之人?”蘇午搖了搖頭。
柳飛煙笑了笑:“我才不想要甚麼多大的成就。”
“成就自身,或能對未來局勢有用。
我之所有準備,儘皆為應對未來的那場大劫數。”
“那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取得很大的成就,讓自己對你說的那場大劫數有用!”
……
屋室內,七盞燈火微微搖晃,將一座法壇圍攏在中央。
素玨道姑盤腿坐在法壇旁,眼神裡難掩憂慮,頻頻看向窗外,窗外天穹中那五團雷池已變得極為顯眼,暴虐而張揚的雷霆在雷池之中不斷蓄積,叢叢雷光電絲溢出了雷池。
雷池乃是‘九天應元雷聲普華天尊’——是‘雷祖’的顯兆!
不知因何緣故,雷祖行將於此畔降臨了!
中年道姑還記得自己翻閱過的一些前輩真人筆記中的記載,‘雷祖’顯世哪怕在道門記載之中,出現的次數亦不多,但每次雷祖顯世,造成的後果都如出一轍——那些筆記傳記裡,對此隻記錄有寥寥十餘個字:某日,雷祖出,千裡白地,萬物覆沒。
千裡之內,儘化白地!
萬類生靈儘皆被雷祖抹除!
而對於如何應對‘雷祖現世’,素玨道姑卻找不到與此有關的任何記載。
或許,前輩們亦未曾尋得真正對雷祖行之有效的法門,可以中斷‘雷祖’的現世!
在此般險惡關頭,更加要命的是素玨自生感覺——自己體內的厲詭就快複蘇了,就在今夜,在雷祖現世的這個夜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