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9、好大雪(1/2)(2 / 2)

“我早就不摻和這些行當了……”尹秀華目光卻不在那幾串銅錢上,而是落在對麵黃臉漢子身上,她搖頭拒絕著,聲音卻越發地軟。

黃臉漢子朝她身後那道遮著布簾子的耳房努了努嘴:“待會兒去裡頭坐坐?”

尹秀華眼神猶疑。

金孝泉一聽這話,一股血直往腦門上頂,整張臉騰地一下子紅了起來,他仰起頭,怒視著對麵的黃臉漢子,黃臉漢子這時候又從衣袋裡往外掏東西——

他把一柄明晃晃的短刀丟在身前石板上,又拿出兩串錢來,連同先前的那幾串,一並丟給了篝火對麵的金孝泉:“你今晚早些回去,你爹娘還在家裡等著呢,莫叫他們等急了。

我明天把秀華和孩兒給你送回去!”

黃臉漢子說得毋庸置疑。

金孝泉抱著懷裡沉甸甸的幾串銅錢,又見那漢子把玩起了那柄短刀,他喉結滾動著,最終隻弱弱地應了一聲‘好’。

黃臉漢子轉而看向了釧寶兒。

釧寶兒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頭巾下的一雙眼睛此下也正打量著黃臉漢子——當下情形,哪怕是個未知世界凶險的女子,亦該看得明白了,更何況是這個久經風塵的女子?

然而即便看明白了如今情形,她依舊未有哭鬨,好似就這麼平靜而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這令黃臉漢子深覺奇異,他轉臉朝對方看去,見對方也注視著自己,對釧寶兒不禁越發感興趣起來,於是朝對方問道:“你看甚麼?”

“我好像曾經見過閣下。”釧寶兒回道。

黃臉漢子聞言恍然,笑道:“咱們不久前還見過呢——那個要將你討作二房的劉員外,可不就是我?”

說完話,黃臉漢子就在臉上抹了幾下,待他放下手掌時,露出的那張麵龐五官,與先前看起來似沒有甚麼變化,但叫人一看,卻會生出他變了張臉,換了個人的感覺!

黃臉漢子變成了‘劉員外’!

“是。

前幾天兄嫂領我相看過你,你就是那個劉員外。”釧寶兒點了點頭,她隨後輕輕扯下包裹麵龐的頭巾,露出一張如花似玉的麵容。

燈火葳蕤,美人麵容更似畫中仙子一樣。

黃臉漢子搓了搓手,眼中滿意之色愈來愈濃:“你還看明白當下情形嗎?”

“看明白了。”

“你不怕嗎?”

釧寶兒想了想,轉臉看向埋著頭不敢看他的金孝泉,她的目光在金孝泉身上微微停留,便轉而看向了嫂嫂尹秀華,尹秀華也笑著看她。

那張胖臉上笑容依舊和善,然若聯想前事,便會叫人更覺得這笑容下藏著的凶毒,才更為不寒而栗。

寶兒收回目光,笑著向黃臉漢子道:“我曾經見過閣下,不隻是閣下變作‘劉員外’的時候,七八年前,也是閣下把我騙上了馬車,送到了青樓裡。

我們已經是熟人了,熟人見麵,又有甚麼可怕?”

“哈哈……”黃臉漢子握著短刀大笑了起來。

守住門口的黑臉漢子、抱著孩子的尹秀華也都跟著大笑。

金孝泉見眾人都笑著,連自己馬上就要被再一次賣掉的妹子也笑了起來,於是他也不明所以的跟著笑。

“你這女子,說話挺逗趣。

——馬上你就要再次被賣去青樓了,這次是賣你去‘胭脂胡同’,你去了就算做不得花魁,也至少是個紅倌人了,比你上一回好太多!

以後你若還能從那裡頭逃出來,便不要回家了。

直接來找我罷,我給你賣個好價錢,不叫你這對兄嫂在中間抽成賺錢!”黃臉漢子一邊大笑,一邊言語著,話語聲裡滿是譏諷。

他看著釧寶兒的目光,就像是看著一隻被關進籠子裡的鳥雀而已。

鳥雀生有一對翅膀,高飛起來,任誰都難抓住——可一隻被關進籠子裡的鳥雀,就算有對翅膀又有何用?

在他的話語聲中,釧寶兒點了點頭。

她像是已經認命了,未有任何掙紮,隻是向那黃臉漢子道:“閣下能否容我和兄長、嫂嫂單獨說幾句話?”

“可以!”黃臉漢子乾脆答應。

他對金孝泉夫婦甚為了解,也不擔心他們會放走釧寶兒,直接起身走進了對麵那間連著小廟正堂的耳房中。

黑臉漢子看了看相對而坐的三人,他亦拉開門栓,走出了廟門。

從廟外頭抵上了廟門。

小廟正堂內安靜了下來。

正對門的那麵牆上,塑化了一尊白須老者的神像,神像後的布幔微微搖晃。

金孝泉低著頭,看著那搖動的火光,麵上沒有甚麼表情,腦子裡不知正在轉動著甚麼樣的念頭。

釧寶兒目光看向他,輕輕開口出聲:“兄長,我回家的時候,帶回了五吊銅錢……那是我的壓身錢,這五吊銅錢不夠兄長一家花用嗎?”

“爹娘常年生病,你又不能在家照看。

我還要養兒子,他這個年紀,正是能吃的時候,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五吊銅錢,隻能支撐一段時間而已,想要儘情花用,自然是遠遠不夠的。”金孝泉對答道。

他說這些言語的時候,語氣輕快,對答如流,像是腦海裡早已無數次的預演過當下場麵,知道該怎麼應對妹妹的詰問了一樣。

“當時我離家那一年,家裡還隻有兩間土坯房,兄長和嫂子剛成了婚……我走以後,應該未過多久罷?兄長就買了騾馬,又過不久,就蓋了瓦房……

兄長,妹妹的賣身錢給你置辦來這些家產,你看來是還覺得不夠,而今竟還要將好不容易脫離苦海的妹妹,再賣去那種地方?”釧寶兒的語氣越發平靜,越發輕柔,叫人聽著就好似不是在詰問金孝泉,仿佛是在柔聲安慰著他一樣。

可這樣輕柔的話語聲,落在金孝泉耳裡,亦叫他覺得尤其刺耳。

他擰緊了眉毛,陰聲道:“甚麼叫我花你的賣身錢?那蓋房子的錢財,也是你兄長我辛苦掙來的——”

“辛苦綁了周圍村鎮的良家女子,賣到人牙子手裡掙來的嗎?”釧寶兒忽然出聲,打斷金孝泉的話。

金孝泉一時語塞,旋即更加狂怒:“你這賤人,敢這麼跟你兄長說話?!

我看你是恨毒了我?

當年又不是我賣的你——是爹做主,娘答應,把你給賣了!

我隻是代他們走一遭而已!”

他怒聲咆哮了幾句,釧寶兒就低下頭,好似被他嚇住了一樣。

一見妹妹這副樣子,金孝泉心裡頓時湧起許多快意來,他心情舒暢,輕哼一聲,放緩了語氣,轉而安慰起妹妹來:“寶兒,我都和朱老大說好了。

你這次去的地方,是胭脂胡同!

到那裡麵做紅倌人,可比在咱們窮鄉僻壤過活要好得多,出入皆是達官顯貴,在那裡吃香的喝辣的,要不了多久,你就該攢夠贖身錢了,到時候再把自己贖出來就是,哥哥在家給你蓋一間房,留著你到時候回來……”

金孝泉越往下越說不出來話——他看著釧寶兒從懷裡拿出一個鼓囊囊的袋子,解開袋子,就露出了內裡黃澄澄、白花花的物什。

那是一個個銀元寶、一塊塊金條!

一個銀元寶,能換走他現下懷裡抱著的所有銅錢,都還有剩餘!

一根金條,能換走那樣大的百十個銀元寶!

金孝泉呼吸急促了起來,旁邊的尹秀華也騰地站起身,左右四顧著,生怕‘朱老大’和他的同夥這時閃出來,奪走釧寶兒跟前的那堆金銀!

她連連拍打著金孝泉的肩膀,示意金孝泉叫自己的妹妹把那些金銀先收起來,莫叫旁人看到。

這時候金孝泉腦筋轉動得也快,趕緊壓低聲音,向釧寶兒道:“那什麼……妹妹,哥想個招兒,咱們待會兒……”

他一邊說話,一邊連連指著廟門外,意即他會想辦法把妹妹帶回家。

孰料釧寶兒此時道:“兄長,你知道我這次回家,明明懷揣著這般多的金銀,為何隻分了你們一家人五吊銅錢嗎?”

“……”金孝泉神色茫然,旋而又搖起頭來,“那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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