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如房屋的馬車上,兩扇車門被忽然推開,一道高大身影從中走下來,看了看地上的女子,搖了搖頭,拿出一顆丹藥塞進她的嘴裡。
這時候,又有一身影朦朧的女子從馬車裡飄下來,卷起地上的釧寶兒,就將她帶上了馬車。
比水牛都要大上兩圈的大青騾,甩動著四蹄,沿著一路烏血痕跡,往風雪中的小廟走去。
小廟裡。
一具焦屍正倒在敞開了半扇門的小廟門口。
天穹中雪片飄灑而下,很快就在那具焦屍的下半截身體上堆積了薄薄一層。
廟中央的篝火隻剩暗紅火炭閃著微光,神像前蹲著的燭火已被外頭灌進來的冷風吹滅。
那神像背後的布幔裡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黑暗中,有個老者一手捶著自己的腰,一手撥開布幔,摸索著從中走了出來,他在這黑暗裡行動自如,很快就摸到了香案上蹲著的蠟燭,以及燭台下的火鐮。
他擦著了火,將蠟燭點燃。
一邊用手護著那在風中搖曳的火苗,一邊朝著那布幔之後言語著:“行了,老哥哥,都沒事了,你出來把門關上……
我又老又瞎都不害怕,你怕什麼?
快出來吧……”
那老者說著話,自顧自地坐在了香案上,嘴裡還在念叨:“賊人死得好啊,這麼欺負我們兩個老人家,活該死得這樣淒慘……隻可惜了那小姑娘,好好的為甚麼要想不開?
生在這樣的家中非是你的罪過,儘早脫離就好了,緣何要給他們陪葬呢?
不過小姑娘把事情也做的絕,連父母都兩杯毒酒送走……這樣的事情,終歸是不容於今時的綱常倫理的……”
在他說話的時候,又有一個老者哆哆嗦嗦地走出了布幔。
這老者借著微弱的火光,看見地上廟裡那幾截黑漆漆的屍體,頓時哆嗦得更加厲害,但這裡是他一直居住的地方,他也不可能棄了這座廟遠走彆處,是以也隻能哆嗦著,去關上了廟門。
廟門一關上,正堂裡便沒有嗚嗚風聲。
一股焦臭味在空氣裡浮動著。
這老者折回身來,又借著還閃亮著的火炭,點燃了一堆篝火。
篝火熊熊燃燒之時,整個小廟都被映照得亮堂起來,那幾具摔倒在地、四分五裂的屍體,也就變得越發顯眼。
蹲在火堆旁的老者隻能遮著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地上的焦屍。
香案上坐著的瞎眼老者,卻沒甚麼害怕的,他跳下香案,繞過火塘走到小廟角落,經過那幾截焦屍時,還隨意地在屍首上踩了幾腳。
瞎眼老者在小廟角落裡撿拾起一顆顆銀元寶、一塊塊金錠,那旁邊現成的布包好了,捧到了火堆旁老者的眼前。
火堆旁那老者原本還遮著自己眼睛,不敢去看那些焦屍。
此下從指縫裡看見那些黃澄澄、白花花的物什,心裡的恐懼一下子就消去了。
他放下手,看著那些金子銀子,用力咽了口唾沫:“這、這般多的金銀……”
“金銀錢財,夠用就行了。
不屬於自己的,多拿就得惹禍。
你看他們幾個,臨死前的時候,哪一個是記掛著自己手裡頭有多少金銀,能拿多少金銀的?無不是希望拿金銀財寶換自己的命……
這個時候,命最貴重。
珍珠如土金如鐵啊……”老瞎子摸索著從那堆金銀裡撿出一個小小的銀元寶來,收在自己懷裡。
對麵老者見狀,也伸手去抓那些金條。
這時候,老瞎子卻再次伸手,扒開那堆金條,另外找出一個小小的銀元寶,丟給了對麵老者:“老哥哥,就這一塊,就夠你花用了。
拿得多了……你怕是很快就會沒命。”
那老者見得一堆黃白之物,原本還起了貪心,想要多拿幾根金條銀錠來,但聽到老瞎子的話,他忽然冷靜了下來——
自己無兒無女,平日也沒甚麼大的花銷,拿那麼多錢做什麼?
這份錢財,本也不屬於自己。自己拿在手裡,叫彆人看到了,自己又有何法能守住這份錢財?
必定是守不住的,還可能因此斷送性命……
老者把目光艱難地從那堆黃白之物上挪開,轉眼去看旁邊的焦屍,他這時候內心卻沒多麼害怕了,隻是低低地歎息了一聲,嘴裡發出渾濁的嗓音:“果真是珍珠如土金如鐵啊……”
“這樣多的金銀,隨意丟棄在路邊,說不得就得引起幾場人命官司。
但若埋藏起來,也難保不會有其他人發現,繼而還是會引發種種因果爭執,把它送往官府去罷,官府又必定會想從咱們手裡拿走更多……這該怎麼處置呢……”老瞎子摸著那一塊塊金條銀錠,他眉頭緊皺,為如何解決這堆金銀發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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