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天氣也越來越涼,寒冷的北風,終於吹了下來。
冬季的嚴寒並不適合工作,天氣寒冷,九曲十八灣地區的河流水網慢慢結冰,而土地也會逐漸凍上。凍上的河流提供不了水源,而凍上的土地也讓挖土更加艱難。煮鹽的灶戶們沒有生產條件,也開始了貓冬。
寒氣將萬物凍結,自然也將水汽凍結,在寒冷的冬季中,空氣的濕度大大降低,反而讓風濕骨病的人好受很多,隻要注意保暖,他們的骨痛之症就不會發作。這個時候的醫館也是最清閒的時候。
冬日的暖陽照下來,將窗麵上的冰花照的晶瑩剔透,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彩。光彩照進安靜的醫館內,在地上灑下一道彩虹。
三五隻不畏嚴寒的小雀在門前嘰嘰喳喳的跳躍,渡過它們悠閒的上午時分。每當這個時候,張淼總能看見香茅站在門口,沐浴著陽光,臉上露出一絲輕微的笑意。
“這樣的日子真好,不是嗎?”她總是說著這句話,聽的久了,張淼就問道:“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麼好呢?”
“門可羅雀啊,難道這對於一個醫館而言,不是最好的日子嗎?”香茅笑著說,她指了指在門前跳躍的小雀,繼續說:“沒有人上門,門口的麻雀都沒人打擾。醫館沒人上門,自然就是無人生病,無人生病,豈不是好日子。”
她的話讓張淼微微一愣,隨即也笑了起來,說:“是啊,真是好日子啊。”
香茅聽見這話,也笑了起來。她的笑容,比這冬日的暖陽還要讓人覺得溫暖。在她的身上,張淼真的感覺到了大醫至仁這句話的分量。這些天來,在醫館的不斷工作,他的醫術沒有增長什麼,但是他卻在香茅身上學到了‘醫者之仁’。
醫術,醫術,有術不一定是良醫,仁德兼備,醫術高超,才是真正的醫術。
香茅給張淼的觸動很大很大,在以前,張淼是靠著幾乎作弊的手段得到了極多的醫術知識。但是他卻沒有真正的用醫術為多少人服務過,他也從來沒有感悟過什麼‘醫德醫仁’。他的醫術,擁有豐富的葉脈枝條,卻少了一根最重要的枝乾支撐,這根枝乾,就是立於醫術中的‘道德’。
沒有枝乾的支撐,他的醫術始終不能矗立於天地之間,為生民請命。下醫醫病,上醫醫人,大醫醫國!醫術再高,沒有支撐,也不過是個隻會治病的下醫!
在這段時間中,張淼的醫術的根終於長了出來,枝乾也將會逐漸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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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閒的午後,街道上的行人也是三三兩兩。冬季的封凍讓水網不通,但是此刻卻是路網最好的時候。長著厚厚毛皮的各種馱獸出現在鹽城,將遠方的皮料、油脂、食糖和工具帶來,帶走了一擔一擔的精鹽。凍得梆硬的土地讓這些馱獸走得很平穩,縱然背上背負千斤,也能安全的將貨物送到各地。
鹽城是一座貿易的城市,這裡的風雪也沒有大到封山封路的地步,貿易並不會因為寒冷而凍結,反而會因為需求而更加旺盛。
這樣的午後,張淼本來正在和香茅喝酒聊天。香茅不喜飲茶,她認為茶太溫情懦弱,不適合她這樣的人。她更喜歡飲酒,認為酒中才能出豪傑。張淼入鄉隨俗,也隻能跟著她一起喝酒。不過香茅也照顧了張淼,她們現在喝的是溫好的黃酒,就著鹽豆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
當然,這鹽豆子也是張淼要求加上的。香茅喝酒從不需要下酒菜,隻有照顧張淼這種人,才勉為其難的加了一疊鹽豆子。若是擺上大魚大肉吃酒,對香茅而言不是喝酒,而是吃飯。
在喝酒上,兩人的分歧還是很大的。但是君子之交就是求同存異,大家互相遷就,不然這一場酒還真的喝不起來。
兩人正喝著酒,忽然,一道水光飛來,眨眼就到了香茅麵前。香茅接過這水光一看,然後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這是一封傳信,看她的表情,似乎不是什麼好消息。
張淼淡淡的問道:“怎麼?出了什麼事情?”
香茅淡淡的搖了搖頭,說:“也不是什麼大事,聽聞遠方的泯水水神要升格,準備進行大走水,也遍邀天下水神觀禮。我的幾位義兄也被邀請去了。”
聽見‘泯水水神’幾個字,張淼倒是想起了什麼。這泯水離這裡有萬裡之遙,他的升格,都邀請到了這裡的水神嗎?
香茅抿了一口酒,淡淡的說:“雖說是請去觀禮,其實就是收禮的。任何神靈升格,都會消耗大量的資源,如果有人觀禮的時候隨個份子,那對升格的水神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我的這幾位義兄怕是要出一場血了。”
張淼微微一愣,隨即就笑了出來,說:“還有這事?這和普通人的婚嫁迎娶收份子錢有什麼區彆!”
香茅想了一下,說:“最大的區彆是,普通人的份子錢可以在自己婚嫁迎娶的時候收回來,而神靈升格的份子錢,可就難收回咯。畢竟不是什麼神靈都有機會升格的。”
這倒是大實話。而說到這裡的時候,香茅明顯想起了什麼,她的臉色也黯淡下來。張淼知道,她應該是想起了那位升格失敗的水龍灣水神。
既然話已至此,張淼就順勢問下去:“聽聞你和這裡的水龍灣水神交好?”
香茅點點頭,眼中出現幾分緬懷之色,她淡淡的說:“確有此事,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水龍灣水神對我有恩,我也一直將她當成我最好的親人,是因為她,我才和其他幾位水神有聯係的。”
“那關於她的隕落,你有什麼看法?”張淼繼續問。
聽見這話,香茅才認真的看了張淼一眼,然後說:“你應該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吧。”張淼也不掩飾,直接點頭承認。
和張淼共事這麼多天,兩人也建立起基本的信任。香茅沉吟一下,還是說:“這件事水很深,我曾經探查過,但是對手太強,我就算知道了一些真相,也無可奈何。”她口中的對手,應該就是東海海神們。
聽她這麼一說,張淼也從懷中掏出那半張青敕,說:“實不相瞞,我偶然得到了此物,所以才會對水龍灣水神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