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鳶滿腹客套話滯於喉間,緩了又緩方接受這大塊頭名叫旺旺。
“老人家,這是您的犛牛嗎?”
老人眯著眼上下打量一番,直起身道:“看著聰明,怎麼腦子這麼笨?”
未料及老人會這般不客氣。
淮鳶抿唇,似有決議,定了定心道:“您也是,看著心慈,怎麼這般刻薄?”
晏嶼青側眸看去,淮鳶並非這般睚眥必報之人。
誰想,那人並未生氣,反倒頗有興致點頭,拂了山羊胡,樂道:“你這丫頭有趣,進來吧。”
待老人先行進屋,晏嶼青也琢磨出幾分,道:“他便是那位神醫?”
淮鳶方壓下內心對老人咄咄逼人的罪惡感,柔聲道:“馮愈年僅花甲,卻是孩童心性,不喜循規蹈矩,反倒對能同他扯天說地之人另眼有加,我方才也是賭了一把。”
“在外麵說什麼?還不進來!”
老人洪亮聲音自屋內傳出,二人皆斂聲,對視一笑邁步走入。
外頭看著古樸陳舊,裡頭竟另有一番天地。
紅木陳設並古籍字畫,渾像京中哪位富足商賈亦或是世家大族府內珍藏,相較世代太醫院簪纓淮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見淮鳶盯著滿屋字畫看,馮愈譏笑:“怎的,幾幅價值連城的玩意就把你迷了去?”
淮鳶瞥了他一眼,笑道:“我隻是不解,既未脫俗,又何必隱世?”
馮愈方冷笑一聲,道:“總不能輕易便宜了那些忘恩人去。”
“忘恩人?”
淮鳶隻從父親口中知曉一些關於他性情奇特之事,至於生平事跡卻是不甚清楚。
隻知他曾是京中名負太醫院之名的民間神醫,隻診三品以上大臣及普通百姓,後來不知什麼緣由擅出了京,再未歸來。
馮愈神色愈加不耐,道:“我同你說這些乾什麼?說罷,你是來乾什麼的?”
“拜師。”
淮鳶也不藏掖,以他的聰慧,想必定是早已猜出她的目的。
“哼,你倒是直接,那我也同你一般直接,你走吧,我早已不收徒。”
馮愈彈罷山羊胡,似覺對話已結束,徑自回屋端了茶盤,返至廳堂時見他們二人仍未離去,頗為驚訝。
“你們怎麼還沒走?”
淮鳶溫聲道:“你還沒感謝我們把你的旺旺救下,它可在崖邊,稍一邁步就粉身碎骨,萬般艱險這才救下它,你怎能不表示表示?”
馮愈放下茶盤,狐疑問道:“要怎麼表示?”
“自是收我為徒,一命換一命。”淮鳶將茶倒入水壺,仰頭喝罷。
“拜師敬茶,喝了這茶我已經是你徒弟了。”
活了六十年,馮愈自認已是不要臉至極,今日方知人外有人,見過強收徒的,還未見過徑自認了師的。
他臉紅了又紫,憋了半天,方吐出幾字:“什麼一命換一命?”
淮鳶道:“家破人亡,我本無欲獨活,偏父親遺願喚我拜您為師,若此願仍難實現,豈不是更無了苟活之意?”
馮愈靜靜望著她,仔仔細細打量罷,道:“倒是個澄淨苗子,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他又看向晏嶼青:“這是你誰?丈夫?你不是孤家寡人,了無生趣嗎?怎的還有心思談情說愛?”
淮鳶嗬嗬笑了兩聲:“沒呢,他是我恩人,我將來是要向他報恩的,懇求師傅也把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