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織找到阿薰,又不敢就這麼拉著她回近藤家,萬一被人看出什麼可怎麼辦!
她勉強笑了笑,稀裡糊塗隨便張嘴找了個借口:“薰,我剛剛想吃粗點心來的,忘了帶錢……”
阿薰有些詫異的看看她,也沒多問,拉著她就進了一家茶水鋪子點了兩碗紅豆湯找位置坐下。兩個小姑娘躲在堂食的角落裡頭碰頭,錦織偷偷摸摸小小聲道:“你彆惱也彆急,慢慢聽我說。”
她坐起來又伸長脖子鬼鬼祟祟看了一圈,確定周圍沒什麼人才縮回來湊到阿薰耳邊把從廚房仆婦那裡聽到的消息緩緩講給她。
“不行你就跑吧,上門去求福澤少爺帶了你遠遠離開這兒。藩主都六十多了,誰知道還能活多長時間,萬一你被送過去沒幾天他就死了,府城那邊的人還能容你活著?”
錦織拽著阿薰的胳膊用力搖晃,勸人彆急的是她,急到快掉眼淚的也是她。
“彆急!”阿薰聽完也是憤怒,但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現在不能跑。我跑了,你怎麼辦,幾句話就能問出消息是從你這裡泄露的,就算近藤大人明麵上不能拿你怎麼辦,你家裡父母兄弟難道都不顧了嗎?”
錦織哆嗦起來,這下子才是真怕了。眼淚嘩啦一下流得滿臉都是,小姑娘用拳頭搗著嘴巴不敢發出聲音:“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阿薰抖著手從袖子裡掏出手帕塞給她:“趕緊擦擦,不然等會兒讓人見了更生疑惑。”借著錦織擦眼淚的功夫,她咬了咬牙道:“跑是肯定要跑,鬼才願意往府城去。但我不能這個時候跑,也不能跟著阿吉跑。不然你一家人性命,阿吉的名聲,一圈人都得被我連累死。他家裡還有個待嫁的妹妹,如果有個拐帶女子的兄長,這女孩子一輩子怕是都完了。”
“那你呢,你怎麼辦?”擦乾淨眼淚的錦織把手帕還回去,仍舊緊張的不得了——家主夫人要把她嫁給那個冷冰冰的福澤少爺,還不如把她送進廟裡去一了百了。
“我肯定能有我的辦法。”她接回帕子往袖籠裡裝,裝了兩三次才裝進去:“既然不願往府城藩邸進,我跑的時候就得讓這鎮子上的人都以為我沒了,你一家和阿吉一家才能安全。”
隻要她還“活”著,近藤家也好,藩主也好,就都不會放過她,連帶著她身邊的人也會遭殃。
“眼下我還得回去,恐怕藩主派人來接那天都再也出不來。你直接回家裝病,不要再回近藤家,免得受到牽連吃苦頭。勞煩你給阿吉傳話讓他彆因為我耽誤,不管聽見什麼,直接跟著師傅往東京府去,我遲段時間就追過去找他。這是謝你的謝禮,將來東窗事發你家人一定要埋怨你,有這些會好些。”
她從腰帶裡掏出一把紙鈔推給錦織,這麼一把足夠貧人家裡過一年,實在不是小數。
“這我可不能要!”錦織推了推,來回幾次到底沒推過,隻得兜著紙鈔聽話回家裝病。
錦織母親見女兒這一天來來回回不曉得搞些什麼,正擔心著。一看她從外麵失魂落魄的回來又鑽進屋子不肯見人,真就信了她說病了不舒服的話,戰戰兢兢上主家求見去替女兒告假休息。
近藤夫人是不管這種事的,管家婆婆見了她。
此前不少人看見錦織跟身後著火似的慌慌張張來回跑,早有人把話遞到管家婆婆耳朵裡。她就留心喝問了一圈,沒有多長時間就查到是廚房裡三浦的老婆說漏了嘴,這下她便確定錦織一定是知曉了消息。於是她自作主張點頭許了假期又把藏著的好消息偷偷告訴錦織母親叫她回去看好女兒,等人一走管家婆婆轉頭就吩咐仆役藏在後院門後等著。
“提防著點,阿薰一回來直接把人捆了關屋子裡去!”她先安排好人手,然後才匆忙去向夫人報告這件事。
近藤夫人很是滿意管家婆子的計謀,賞她了件小金器讓她下去,轉頭對自家女兒道:“都說你不必和她計較,現在如何?還不是蒙在鼓裡被瞞得結結實實的,等把她嫁給那老不死的老色鬼你有的是機會奚落她。”
“女人終究誰也靠不得,還是要自己硬起心腸站穩腳跟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痛快,你給我往腦子裡記記。”桌上擺了好幾樣金簪銀篦,大小姐正因母親要分幾樣去給阿薰而發脾氣,聽完這話立刻轉怒為喜:“那就撿個小的給她,送給個六十多的人做小,裝扮那麼好看給誰看?”
“蠢死你算了!”家主夫人恨鐵不成鋼。這要不是睜眼看著生出來的,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能蠢成這樣:“這些東西哪裡要給阿薰那個不要臉的小丫頭,隻不過借她手送給藩主而已。你父親你兄長得藩主看重,將來你在佐佐木家說話做事都能硬氣些,有什麼舍不得?”
大小姐這才心平氣順:“既然這樣,多給她幾件也不是不行,母親做主就是。”
近藤夫人就選了分量足樣式卻不大好看的兩三樣裝進匣子裡,算是給阿薰拿在手裡出門上牛車的禮。
……
另一邊,送走錦織,為了裝得像那麼回事阿薰專門在外頭轉了幾圈。幾次走過福澤家門外,她都很想上前敲響門上的鐵環,最後還是放棄,找了個暗巷躲進去清點身邊還有些什麼。除去給了錦織的紙鈔,身上隻剩了個小判,她將這枚金澄澄的小圓餅並手上戴著的鏈子一並藏好,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向近藤家走去。
逃避是沒有用的,很多事我們隻能自己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