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就走了大半夜。
煉獄杏壽郎忍不住對身後這個身量嬌小的少女另眼相待了幾分——如今鬼殺隊中許多普通隊士都趕不上他的速度,這女孩卻忍著不聲不響一步不落的跟了上來。胡蝶香奈惠說她似乎遭逢過什麼大不幸還受了重傷,連記憶也有些錯亂,硬是認定未婚夫還在等她,剛剛痊愈不多時就撐著無論如何也要來找人,說是怕叫人白等著。
寧願被人辜負,不肯辜負彆人,倒也是個品性高潔端正又溫柔的。
能進入鬼殺隊並最終留下成為支柱的絕大多數都是這種人,杏壽郎看她自然順眼。
“馬上就到了,夜晚趕路危險,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等你找到要找的人時才不枉這一路辛苦。”
走到最後阿薰著實筋疲力竭,全憑一股子倔強掙紮著向前挪動,煉獄杏壽郎抬手將她提起扛在肩上繼續前行。
停是不能停,這種深夜在森林中停留,無異於找死。他有自信護這少女周全,但也不想橫生枝節——日輪刀隻應斬殺惡鬼,然而森林中出沒的可不隻是鬼而已……
所幸剩餘路途也算不上遙遠,走過中津界石後天色逐漸一點一點蒙蒙發白。站在山上遙遙向下望去,早起做事的農人已經下田辛勞,阿薰描述的鎮子就在眼前。
這裡也沒有什麼大門,就一處開闊的路口,兩旁一塊一塊水田像補丁一樣歪歪斜斜並在一起。稍稍錯開一點的位置上連著大片密林,往裡麵去能一直走進森林深處。
煉獄杏壽郎鬆手將阿薰放下來,正想對她說什麼,一隻又黑又亮的大烏鴉煽動翅膀呼嘯而至,鳥喙裡吐出人言:“西西北,西西北,疑似十二鬼月。西西北,西西北,疑似十二鬼月。炎柱煉獄杏壽郎即刻動身前往!炎柱煉獄杏壽郎即刻動身前往!”
烏鴉在空中盤旋一周後拍打翅膀降下來落在男人手臂,煉獄杏壽郎一臉為難:“阿薰小姐……”
“請您先去做眼下最重要的事。這裡是我熟悉的鎮子,天也已經亮了,不必擔憂。”她說得篤定,黑亮亮的眸子勇敢堅毅。杏壽郎抬手就在她肩頭拍了一下:“好!我相信你!但我還是會用鎹鴉通知隱,明早他們會出現在這裡,無論是否找到你要找的人,都請當麵告知好讓我們放心!”
說完他放飛烏鴉,羽織一甩從衣袋中取出錢袋交給阿薰:“請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殺鬼是我的職責,保護弱小也是我的職責,這二者之間並無高下之分,阿薰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她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於對方走過身邊時抬頭懇切道:“祝您武運昌隆,平安歸來!”他隻背對著少女擺了下手掌作彆,步履匆匆向著西北方快速前進,幾乎一眨眼功夫便失去蹤影。
待煉獄杏壽郎離去,阿薰走下山坡站在進入鎮子的路邊發愁——山川地貌與記憶中毫無出入,可見是沒有找錯地方的。然眼前景色卻與舊時大為不同,前後不過兩月而已,萬不可能如此巨變。
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發展早已完全超出掌控。
走進鎮子,處處都是陌生麵孔。阿薰不敢多逛,沿街左右看了會兒,瞄準高度最高占地最廣的建築靠近過去,繞了半圈在背陰處不大顯眼的位置上找到典當鋪子。
鎮子仍舊是印象裡那樣破舊閉塞,街道布局大差不差,但是建築卻有些細微不同。門牙都黃了的大嗓門老板娘不見了,記憶裡八百屋的位置上換成了家粗點心店。
阿薰走進當鋪,將一直充做風呂敷打成包裹背在身上的白無垢取下來,衣料內側還包著些曾經的舊物。
近藤夫人雖不喜她,卻也不敢讓藩主有何不滿。因此這白無垢用料紮實,手工細致,雖是趕工完成卻並不敷衍了事,賣相非常好。
時人惜物,並不以使用從他人手中購得之物為忤。若是要為待嫁女兒新製一身同等材料工藝的嫁衣,不曉得要花多少錢鈔費多少工夫,如今有現成衣服穿,多少人高興都來不及。這白無垢典當鋪子幾乎沒有挑揀毛病便出價願收,阿薰小小計較幾分,又將其餘物品一一取出估價。
等她走出典當鋪子,手裡抱著的包袱無影無蹤,偌大一堆東西,最後又換了枚小判重新被她藏好。
待典當嫁衣的少女離去,鋪子老板才從堂屋後轉出來仔細檢查收到的貨物,頂頂要緊的便是那件白無垢。
夥計取出橫杆將衣服挑起來搭在上麵,老板幾乎一寸一寸看了個遍,心滿意足點頭叫人把這好東西收拾起來安排上:“隻過了一次水,便說是全新的也有人信!”
說著他命夥計端來噴壺和熨鬥,噴噴醋水沫再熨上一熨,一點一點將衣服熨出折痕做出新衣的樣子。
夥計在邊上被使喚得手忙腳亂,又有更小的幫閒跟在旁邊張嘴就問:“那當衣服的女子也有幾分奇怪,如今這年頭,這麼件好衣服足以當傳家寶再留給將來女兒出嫁用,何苦低價出手,再想買可是買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