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這位至親至疏的丈夫,低著頭,弓著腰身,看向她,全場隻有她能清楚地看見淩友俊的表情。
是讓她又驚又懼的神情。
*
謝免免站在單元樓下,來來回回地踱步。
剛才趙警官跟歐陽軒——尤其是那個歐陽軒,他直接一伸手把她按在這裡不給動,就是不讓她跟著他們上去一看究竟。
一個人在這裡等待,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她也愈發地心焦。她頻頻抬頭看向四樓,也就是盧雲芬住的那層樓,但她自己也知道,在樓下自然是看不出什麼的。
這兩人已經上去快一個小時了,不是說好了見到人了就把淩友俊帶回派出所審問嗎,怎麼還沒有帶下來呢?
免免怎麼也想不通,人呢,通常都有一種不知道算好還是算壞的本能,就是當我們在為某件重大的事情而憂心焦慮萬分的時候,如若這個事情的結果一直無法揭曉,尤其是超過了既定的期限,還不能揭曉的話,我們就會控製不住地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
免免也逃脫不了這個本能,她一時頭腦中閃過無數可怕的畫麵:比如盧雲芬一回家,就被暴怒的淩友俊掐住脖子,痛苦掙紮最後窒息而死;或者盧雲芬回了家以後,遭到了淩友俊殘忍可怕的虐待,最終遍體鱗傷,她或許隻能看到師姐最後一麵……
呸呸呸呸!!
腦海中出現這樣多可怕的結果,免免自己被自己的想象嚇了個夠嗆,趕忙強行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但人哪能控製的了自己的頭腦呢,她越是不讓大腦想,大腦偏要想,到最後,免免滿腦子都是:見師姐最後一麵,見師姐最後一麵……
最終,謝免免實在受不了了,她控製不了自己的焦慮和恐懼,於是眼一閉,跑上了單元樓。
等免免一口氣衝上四層以後,她直喘氣,見過道裡許多人圍著一戶人家,想必就是盧雲芬他們家了。
一看到這樣多的人,免免就忍不住心中打鼓,她心臟狂跳,很害怕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
她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免免聽見了師姐的聲音,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疑惑,因為她從未聽過師姐這樣奇怪的聲音和語氣。免免皺起了眉。
“你……你們走……不要來我家,我害怕!你們都出去!”
盧雲芬的聲音帶著顫抖,明顯是在驅趕人。
左鄰右舍們小聲地紛紛議論,諱莫如深似的。
“我就說,到底是得了什麼病,見天的不能見人,敢情是精神病啊!”
“這麼說起來,小淩天天熬的那個藥,是治精神病的咯?難怪我之前問他也不肯跟我說是什麼方子。哎,苦了他了,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的,娶這麼個媳婦。”
謝免免聽得一頭霧水,師姐怎麼就成了精神病了?
趙建軍好不容易見著盧雲芬,總歸想問出點兒什麼,他不死心道:“咳,姐啊,我們很快就走,就是想問問你,這個人有沒有打過你啊?你有沒有受傷啊?”
“我沒有……我沒有……”盧雲芬重複地喃喃著。
“哎,姐,你還好麼?”趙建軍心裡有點沒底兒,伸手在盧雲芬跟前晃晃,“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嗎?姐姐?”
盧雲芬視他若無誤,隻是不斷重複著“我沒事”“我沒有”“彆管我”一類的話。
她一直這樣,大家心裡自然要犯嘀咕——這瞧著是真的精神不大正常啊。
兩邊的人僵持不下,這時趙建軍忽然想起來什麼,連忙道:“之前那個報案的小姑娘不是說他把你弄傷了嗎?他掐你脖子?你能讓我們看看嗎?姐,你不要害怕,我們就是想問問,我們想幫你。”
然而盧雲芬拒不配合,依然在一個勁地說自己沒事。
反倒是淩友俊,伸手略微撥開了一點盧雲芬的領口,露出她衣領下的皮膚——正常白皙的顏色,並沒有任何淤痕。
謝免免遠遠地看見了,一愣,上次那個淤青看起來非常嚴重,按理說是不會這麼快就好轉的……除非……
除非那個傷人的人早已經“經驗十足”,深諳下手的力道,能確保她身上的淤痕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好轉。
謝免免一時心急,想直接進去作證,卻忽然聽見一直站在後麵沒說話的歐陽軒開口了。
“你肚子上有傷。”他對盧雲芬說道,語氣沒什麼起伏。
盧雲芬很明顯地動作頓了一下,隨後立刻搖頭:“我沒有,我沒有,你們走。”
“請你不要信口開河。”淩友俊冷冷地對歐陽軒說道,“你是有透視眼麼,能知道她肚子上有傷?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為了汙蔑我,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嗬,你算老幾?我閒得沒事乾特地來汙蔑你。我是不是汙蔑,找人驗驗就知道了。”
歐陽軒說完,就把目光轉向門口,在人群中梭巡。
剛轉過頭,他就一眼看到了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謝免免,歐陽軒愣了一下,但下一秒就假裝沒看見她,繼續往後看。
“你。”他伸出手臂,指向之前吵吵嚷嚷為淩友俊說話頗多的那位卷發大嬸,“那個卷毛大媽,就你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