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這瞧著,怪嚴肅的,哈哈……”謝衛國把腳蹬進拖鞋裡,往堂屋走,同時撓撓後腦勺。
兩口子對視一眼,都來到了沙發前坐下,三人相對,就跟謝家平時開小會時一樣。
他們倆心裡有幾分緊張,閨女以往很少這麼嚴肅地和他們說什麼事,莫不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大事發生了?
免免在父母灼灼的目光下開口了:“爸爸媽媽,那個,我想了幾天,認真思考過了,我還是想進外語實驗班。”
免免話音落地,謝衛國和劉曉燕鬆了一口氣,腰板都略微鬆懈了些——還好還好,不是什麼嚇人的大事,這就好。
雖然一顆心放回肚子裡了,但也不代表他們就認同免免。
謝衛國跟劉曉燕都不是那種獨斷專行的老派父母,一貫來說還是很尊重兒女自己的意願的,可那得看是什麼事。上外語實驗班,尤其是以後也許會去外地讀大學這個事,他們是一千一萬個不放心的。
劉曉燕委婉道:“免免,你也十七歲了,爸爸媽媽也能理解你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你想想,你在爸爸媽媽眼皮子底下,都還會時不時頭疼腦熱的,我們怎麼能放心你以後去彆的地方讀大學呢。你要是真去了北京讀書,媽媽天天在家心臟都落不著地。”
免免知道沒有那麼容易說服父母,她也不是那種犟骨頭,一言不合就要跟爸爸媽媽理論甚至爭吵的。對於爸爸媽媽的反應,她早就有所預料,她便輕聲細語地和他們好好溝通。
“媽媽,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一年以後,五年以後,十年以後,我們都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就算我乖乖地留在寧城,讀完大學就找個知根知底的人結婚生子,也不見得以後就一定會一直順順利利的。爸爸當初開鹵味店的時候,你們在一下雨就漏風漏水的老房子裡生下哥哥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我們現在的日子會過得那麼好呀。”
免免其實是個口才很好的姑娘,若不然她也不會語文和英語成績那樣好。她吃虧隻吃虧在性格太內向,容易緊張又害怕矛盾,所以顯得她似乎不太會說話的樣子。
但劉曉燕最是知道自己閨女,她每次認定了什麼事的時候,那語言天賦和思維深度立刻就回來了,伶牙俐齒得很。
她心知免免這話說的也不算錯,可他們做父母的,本來也沒有打算要跟女兒辯論出個好歹來,他們就是簡單粗暴地不想讓免免以後去彆的城市讀大學而已。
劉曉燕說:“話不能這麼說,那還有人在路邊上走得好好的,忽然天上掉下來個東西被砸死的呢。天災人禍咱們控製不了,但咱們能控製自己儘量走保險一點的路啊。”
“媽媽……”
免免還想繼續試圖說服劉曉燕。謝衛國這個當爹的,這個時候把主場交給妻子了,他在旁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為了避免破壞家庭平衡,聰明地選擇了中華民族自古以來信奉的中庸之道——不插不該插的嘴。
劉曉燕卻是不想再跟女兒糾纏這個問題了,她可以在生活上對女兒千嬌萬寵,但這事兒在她看來沒得商量。
“乖,免免,這件事就這樣了。如果你們老師想要你去,媽媽就去學校找你們老師說。我們寧城好學校多得很,你以後想學什麼,爸爸媽媽都不乾涉你,啊,隻要你待在爸爸媽媽身邊——媽媽要去洗衣服了,你也早點睡覺。”
她還是和顏悅色,但免免也知道,她就算再說什麼,媽媽也是聽不進去了。
免免隻能沮喪地“哦”了一聲。
謝衛國拍拍女兒的肩膀,他其實多少也能理解女兒的心情,隻是這事,他跟劉曉燕的看法一致,隻能和和稀泥。
“你媽也是因為太關心你。”謝衛國說。
免免捏著意向書點點頭,無精打采地。
洽談結束,免免這場自認為準備充分的交涉失敗了,她心裡有點小小的難過,跟爸爸媽媽打了聲招呼,想出去溜達溜達。
謝衛國跟劉曉燕知道一頭鬆一頭緊的道理,隻叮囑了一句免免,多穿點,彆太晚回來。
免免應了,穿上厚外套,又圍上了毛線圍巾,出門一抬頭,天上一輪銀盤似的皎月,這才想起,今天是十五,正是滿月之時。
哎,月亮真好呀,想圓就圓,想缺就缺,反正天大地大孤身一月,不用顧忌諸多的事。
免免慢悠悠地在大院裡溜達著,心裡有些羨慕地這麼想。
不知不覺,她就走到了大院門口。今天周大爺不值晚班,門房裡是個小年輕,眼睛滴溜溜地盯著免免看,免免見了,便對他笑了笑。
小年輕有些尷尬,或者是害羞,趕緊垂下了頭。
摩托車熟悉的引擎聲由遠及近而來,免免抬頭循著聲音看過去,果然是歐陽軒,騎著他的摩托車剛從外邊回來。
免免舉起手朝他揮了揮,結果歐陽軒不知道為什麼,車身晃了一下,很慌張似的,差點直接撞上門房的亭子,把門房裡的小年輕嚇了一大跳。
好在他技術還算不錯,及時刹住了車。
免免捂著嘴笑,打趣道:“歐陽軒,你是乾壞事了嗎,這麼緊張?”
歐陽軒沒說話,不尷不尬地騎在車上沒下來,那身姿看起來總讓人覺得有幾分僵硬。
免免沒感受到異樣,繼續問道:“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呀?”
半晌,歐陽軒才摸著鼻子,嗓音有點滯澀地回答:“……忙店裡的事。”